据说师尊是魔头 作者:一只疯兔子
第2节
寒净叹了口气,把女子的乾坤袋系在男孩腰间,抱起不停无声哭泣的男孩,一脸心疼,半脸茫然。男孩趴在他怀里,并不挣扎。
寒净埋葬了魏夫人,看着小坟包一脸惆怅,对男孩道:“说来惭愧,我对识路认地不是很有天分,今天用身临珠记住你母亲的埋骨之地,他r,i你长大成人,当找回此地,时时祭奠,不忘你母亲以命相护之恩。”
男孩对着母亲的无名荒冢拜了拜,站起身,看着母亲的坟头,红着眼睛,轻轻牵住了寒净的衣角。
寒净摸了摸他的脑袋,又叹了口气,这次是为另一件事发愁:“师兄,这是哪啊?怎么回家啊?”
沙门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传送地点不是你自己选的吗?”
寒净茫然的看着四周光秃秃的山石,很没有底气的小声道:“我想的是师尊的茅草屋啊。”
沙门:“……呵呵。站着别动,我去接你。”
光球缓缓落下,变回一颗白色珠子,寒净把珠子塞回乾坤袋,对眼睛通红的寒靳道:“你母亲说你魏家被灭族,可为师当年却听说西洲魏家十分繁盛,因此去魏家一探究竟。”
寒靳紧紧攥着从小带到大的乾坤袋,声音沙哑:“师尊去了魏家?”
寒净抬头看天,一脸深沉:“本来是这样计划的,可是不知怎么回事,为师好像去的是南麓森林,妖兽难缠,为师不敌,回来的路上妖毒入体,只能匆匆寻了个山洞就地闭关。”
即使脑残粉如寒靳,也一时接不上这个尴尬的套路,连眼泪和满腔的仇恨都给噎回去了,大脑一片空白,好半天才找回一点思路,但还是找不回正确的表情:“师尊说妖毒入体,如今妖毒可解?”
“雷劫之下,r_ou_身重塑,已经无碍。”寒净看着头顶的蓝天白云,站在四面透风的卧室,觉得自己在徒弟心里的形象可能有点蒙尘了。
微微有些惆怅,不开心。
不开心的寒净准备盖房子,但是房子不是一天盖成的,饭还是可以先吃一吃的,寒净洗好手坐在露天的饭桌边等待开饭,寒靳端上四个菜一个汤。
“雷火灵根就是好啊,火候很到位。”寒净不吝夸奖。
寒靳:“……师尊说的都是对的。”虽然雷火双灵根跟火候一点关系都没有!没有!
过了三百年心惊胆战、痛苦绝望的生活,寒靳突然发现自己有点不适应这样的师尊了。二十三岁之前,师尊是最好的师尊最完美的导师,二十三岁之后,师尊成了罪恶的根源绝望的出处,现在,师尊就是个槽点满满的未成年,和记忆中一样单纯善良,却又不像记忆中那样成熟稳重。也许是长久的思念强化了他少有的成熟稳重,而□□裸的现实却揭示了一个真实的修炼天才生活废。他好像和记忆中一样,但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样,肩膀似乎没有那么宽广,头脑似乎没有那么灵活,和寒靳比起来,寒净反而更像一个孩子,角色似乎已经完全颠倒过来。寒靳怀念的,是他的温柔和强大,可这个人,不仅仅只有温柔和强大。
饭吃到一半,有人拜访。
寒净对来人招了招手:“徐缓,来吃饭。”
徐缓望着寒净笑了笑,笑意明明白白地浮于表面,甚至不屑掩饰自己的虚伪:“小师叔,听说你闭关出来了,你见过我师尊了吗?”
寒净一脸茫然:“宗主师兄四海云游,我出关半个月就在床上躺了半个月,哪里来得及见他一面。”
徐缓还是笑,很温文的样子:“您怎么能这么说呢?您是最后一个见过师尊的人啊。”
“徐师兄!”寒靳提高音量,墨黑的眉轻轻皱着,“师兄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寒净看看徐缓,再看看寒靳,总觉得有些不对,可徐缓并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寒靳这脾气来得莫名其妙。
徐缓向寒靳拱了拱手,丝毫没有被打断话题的不自然:“宗主半月前昭告天下,要在平波峰为小师叔设宴庆祝,徐缓来请示宗主宴席事宜。”
寒靳脸色缓和:“寒靳自知有愧于霞蔚宗,宗内事务都是师兄打点,寒靳忝居宗主之位已久,此次师尊大乘之宴一过,便是时候物归原主。以后宗内还请师兄多多费心。”
徐缓面色如常,无惊无喜:“自然。”
第6章 这徒弟太冷静
徐缓走后,寒净才想起自己出关之后身边人与物的种种反常。虽然他以前醉心于修行,与人接触不多,可和认识的人关系总不会太差,就算不认识至少也要礼貌一下,但现在,好像所有人都不怎么待见他,明明看见了这个人非要装作没有看到,实在是很奇怪。
寒净心大,从小玉成真人就教导他,不高兴的事不用记,多想想愉快的人和事,人修仙为了什么,最重要是开心嘛,何必自寻烦恼。所以寒净从小就记法诀记得牢,对生活的细节很多都选择性地忘记。久而久之,他的记忆好像已经默默的执行了这一习惯性的区别对待,对生活越发的不关注。如果说一个人的ji,ng力有十分,寒净的九分都在修炼上,剩下的一分拿来记记人物关系就没有更多了。
可再没脑子,寒净也觉得有点奇怪了。
“靳儿,为师忘了问你,为师醒来时为何在水牢之中?你为何对为师刀剑相向?”
寒靳低头拨了拨碗里的饭粒,就算避开了寒净的视线,依然能感到寒净的疑惑与无辜,似乎是在质问寒靳,你为什么认不出我,为什么要让我受苦,为什么要让我背负全天下的骂名。寒靳说不出,说不出自己的愚蠢。
“靳儿,为师难道是闭关期间走火入魔做了坏事了?”寒净素白的手指紧紧握着碗筷,怔怔地看着寒靳,喃喃道,“可是,为师怎么一点记忆都没有。”
寒靳急急抬头,断然否认:“不是师尊!”
寒净乌黑的瞳孔认真的看着寒靳,等着他说下去。永远停留在少年时期的面庞稚嫩,知道不是自己走火入魔做了坏事之后,放心之余,又有点好奇,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即将面对的真相对自己而言意味着什么。
“是……是师尊闭关期间……”寒靳吞吞吐吐,总觉得话一说出去,这样无忧无虑的师尊就会被自己亲手毁掉,就像他的愚蠢毁掉了师尊的声誉,可不说的话,就能瞒得住吗?不说的话,他日寒净从别人口中得知的所谓真相,又会何等刺耳,那时,自己说不定连安慰都做不到,“师尊可还记得,雷劫之前交予我的一缕幽魂?”
寒净想了想:“似乎是有这么回事,那缕魂魄现在何处?他本就是一缕幽魂,若因我雷劫丧命,便再无重生的可能,却是我的孽障了。”
“徒儿无能,雷劫之下,那缕魂魄已魂飞魄散,”寒靳急急道,“师尊有所不知,魂飞魄散是他罪有应得,那缕幽魂在师尊闭关期间占据了师尊的躯体,利用师尊的名声和身份,做下了……一些错事,徒儿只能将其囚禁于水牢之中。”
寒净似乎完全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剧情,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小心地看着寒靳,纯净的眼睛里一片紧张:“比如说?”
寒靳看着寒净的脸色斟酌透漏一点:“比如说……杀人……”
寒净白里透红的脸上顿时血色全无。他葡萄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寒靳,似乎是被这个消息震成了雕像,好半天,茫然的眼睛里转过一丝清明,寒净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手指修长,指尖圆润,充满灵气的手掌如玉如画,是上天最完美的雕琢,可这双手分明有血,一大团看不见的血在浸泡着他的双手,黏糊糊的,让人恶心。
寒净茫然失措的眼神像一把刀,割在寒靳心上,在不知道寒净被换了芯子的三百年里,他为寒净活了三百年,被利用被背叛被伤害却还是一次次地跟在假寒净身后替他善后替他找借口替他抵挡伤害,美好的过往在无数次的回忆中变得坚不可摧,希望能够帮助寒净重铸灵根是他唯一能够坚持下去的理由。
如果寒净不能变回三百年前的寒净,寒靳的一生就像一个笑话,所有的忍耐和付出如果没有回报,未免过于可悲。
可当寒净真的回来了,寒靳心里却和以往无数次一样,为寒净疼痛是常态,可这次的疼痛却没有了任何的希望。
寒净回来了。
寒靳三百年的忍耐和付出,只是一厢情愿的错付,他连自己最重要的人都认不出,又何来拯救?认错了人,竟把敌人当至亲,寒靳的确已经成了一个笑话。
“我……杀了谁?”寒净的声音有些抖,却还是坚持问下去,“我杀了多少人?”
寒靳放下碗筷,噗通一声跪在寒净面前,碎石遍地的土石路扬起一片小小的尘埃,寒净茫然的看着唯一的徒弟,这个出关之后唯一跟在自己身边的人,寒靳的眼睛里盛满了痛苦,寒净在寒靳的痛苦和沉默中闭上眼睛。
寒靳颤抖着伸出双手,抵在额前,深深的拜了下去,为人弟子,不认亲师,不辨真伪,是不忠,身为晚辈,师长之痛,无能为力,是不孝,不忠不孝之人,有何颜面抬头直视师长,寒靳声音颤抖,说给寒净听,也说给自己听:“作恶之人已得到报应,那些事与师尊无关,我会让天下人都知道,师尊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与我无关吗?”寒净睁开眼睛,葡萄黑的眼睛望着远处,平波峰地势陡峭,师徒二人居所在山巅之上,与云比肩,仿佛随时可以登云而上,羽化升仙。可群山巍峨,云海飘渺,寒净的目光却落不到任何一个可以停留的地方,“那你告诉我,如果不是因为我是寒净,会有多少人不会死?”
寒靳沉默。
如果不是好名声的寒净,如果不是迷迷糊糊的寒净,如果不是骤逢大难的寒净,没有那么多人会为他担心,没有那么多人会毫不犹豫的给予,没有那么多人会毫无防备的露出后背,更不会有人到死才肯相信,寒净变了,无法修炼这件事彻底改变了寒净。
“师尊。”和寒净灵脉相连,寒靳能感觉到寒净的心中种下了小小的心魔,修真之人大多赤诚,杂念过多心魔丛生之人,很难撑过结丹,心魔的强大之处在于,一旦种下因,必然要有果,永难拔除。可他怎么瞒?天下人肯不肯瞒?那些失去至亲之人肯不肯瞒?
树敌太多,天怒人怨,只要行走在这中州大地,总会知道的。越是残忍的真相,寒靳越是不想寒净是通过那些满怀仇恨与恶意的人口中得知,那时,寒净将多难堪。
只是寒净做错了什么呢?寒净只是闭了个关,他功法特殊,导致r_ou_身被邪灵占据,三百年大梦初醒,一觉醒来人人喊打,甚至现在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寒净心思纯净善良自律,修的是善法,炼的是仁心,余生心魔不消,难以渡劫,他不可怜吗?
一个莫名其妙的邪灵蒙骗了整个修真界,是修真界的劫难,也是寒净的劫难,而邪灵却于雷劫中灰飞烟灭再无轮回可能,可寒靳并不解恨,只觉得对方死得轻松,死有余辜。
寒净脸色苍白:“师尊闭关之前叮嘱过我,如要闭关,定要寻安全之处,设层层阵法,我以前只觉师尊小题大作,匆忙闭关之际哪来的及做那么多布置。是我过于自负,犯下弥天大错。”
可寒净是为了寒靳出的门,路痴这件事对小女儿来说显得淘气可爱,对寒净来说却是难以控制的苦恼,上天对人是公平的,有所长必然有所短,寒净已经尽量避免出门,如果说寒净错了,追根溯源,一定是错在三百年前伸出援手,收留了寒靳。
寒靳心里已经是被刀割的七零八落,自作自受,如何敢表现出来,寒净已经懵了,师徒二人总要有一个至少看上去冷静的:“师尊,徒儿愚钝,没有认出偷了师尊身体的小贼,师尊如果有错,徒儿的错一定大过师尊。师尊切莫过于伤怀,这种种巧合,非人力能为,也许就是修真界注定的劫难,只是借了师尊的身体罢了。况且,这些年,徒儿谨记师尊教诲,一直寻找被那邪灵祸害的道友的尸身魂魄,好歹保住了大半的道友,师尊无须过于自责,日后岁月漫漫,我们设法补偿吧。”
寒净笑了笑,却十分僵硬难过:“还是靳儿做事周到,可惜被我连累了。”
和冒牌寒净比起来,这个过分体贴温柔的寒净让人心疼,寒靳只能抬头看着寒净的眼睛:“师尊救我养我,现在却要和我这么客气,是怪徒儿愚蠢,和徒儿生分了吗?”
“和你有什么关系,”寒净叹了口气,躬身扶起寒靳,“既来之则安之吧。”
人的一生,总是要经过大大小小的劫难,修真之人所求更多,自然要面临更大的劫难,可能是寒净实在是活得太过顺风顺水,师长关心,师兄弟和睦,徒儿恭顺,就连上天也看不下去了吧。只是,既然是他寒净的劫难,为什么要累及无辜呢,寒净一个人,不管是抽筋断骨还是神魂碎裂,都可以接受,独独是残害至亲,背叛师门,这个劫难,寒净不敢接。
可却,不得不接。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朕去论坛溜达了一圈,看到好多新文求互收互暖的,还有问为什么签约被拒的,大家都好有自信,不怕写崩了,在拼命自荐啊,我都不敢,因为我没大纲!
哈哈哈哈,想想自己没大纲就挖坑还挺溜的,不管是媳妇每天都撩我还是据说师尊是魔头,都是从一个小梗慢慢写出一个世界的,感觉自己牛逼坏了,所以万一崩了咋办,溜了溜了。
第7章 这徒弟退位了
虽然时间仓促,徐缓的办事效率绝对是一流的,破劫入大乘是人人羡慕的喜事,可这喜事的主角是寒净就太让人闹心了。各大宗门既觉得还要送东西庆祝寒净破劫成功简直是浪费,又觉得霞蔚宗的面子不能不给,简直愁死个修士,最后互相旁敲侧击打探了其他门派的礼物和派出的代表之后,非常整齐划一的送上了地级法宝,派出了三代首席,让孩子们去凑凑热闹吧,总不至于寒靳看着,寒净还能坑了这些孩子。
破劫大会正式开始前三天,霞蔚宗客峰就已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寒净寒靳却仿佛完全忘了这回事,没一个来邀请两人去待客,也没一个人上门来恭喜主角修为ji,ng进,两个人窝在平波峰盖房子。
寒靳站在泥胚上往屋顶铺瓦片,看着寒净,颇有些心不在焉。青色的瓦片整整齐齐的摞在屋顶上,房子已经修补的有模有样。
寒净抠着门柱,愁得小眉毛攒到一起:“靳儿,万一有人寻仇,我该怎么办呢?”
寒靳:“……师尊,别抠门柱了,要断了。”
寒净抬头看了一眼,这次盖房子本来就只师徒两人,寒靳在寒净一动手推倒了自己睡觉的储物室之后就恳切请求师尊一边歇着督工,自己来就好。寒净还想帮忙添砖,可他放的砖总是对不齐,墙面看上去坑坑洼洼,被寒靳一巴掌推平重整了,于是寒净就乖乖站在房檐下发呆。寒靳这一说,寒净才发现红漆金纹的门柱在自己的□□下,裂开了明显的大口,顿时更忧郁了:“对不起,我又弄坏了。”
寒靳要被他蔫哒哒的样子心疼坏了,感觉角色互换,自己像是在带孩子一样,很想说不想去我们就不去了,可理智还是战胜了情绪,寒靳把手里的瓦片铺完,抓住已经坐到露天的石桌边画圈圈的寒净的手腕:“师尊安心,徒儿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师尊,也绝不让世人继续误会师尊。寒靳还记得小时候,师尊教导我君子自律,仁者自醒,常视己心,常思己道,慧而不骄,过而改之。此事纵然师尊有疏于防范之过,但绝非大过,这修真界的浩劫,绝不至让师尊一人承担。徒儿一直记得师尊的道,也一直以师尊的道为道,修仙先修心,修心先修行,修行即修缘,修缘即修善。师尊是纯善之人,自然该有善缘善果。”
寒净还是苦着一张脸,可也知道不能逃避,事情一定是要解释的,至于信不信,也只好随个人去了。可是想到那天偷偷跑到客峰听到的旁人的评论,寒净还是难以镇定。他自小从未被人用那样的话说过,虽然不是当面,但以往说起平波峰的寒净,谁不赞声天才谦和,没想到闭了个关,就成了整个修真界的大反派,到底难以接受。
默默做了充足的心理建设的寒净作为应该被贺喜的主角,在自己的破劫大会上,完全没有喜悦之情,也根本没有ji,ng力观察周围的人和物,反而如同一场讨伐大会的被讨伐者一样,一进大殿,就低着头说了一句“对不起”。
寒靳跟在寒净身后愣住了,其他人则是神色复杂,各有考量。
寒净严肃地解释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之后,质疑的目光也并没有减少,反而更加警惕。
场面有些冷,师徒二人还站在朝阳殿的殿门前,在自己作主角的宴会上,像是误闯的不速之客,寒靳看着寒净瘦弱的身影,微微躬着的腰,心里的酸涩与心疼胀得难受。
寒靳拱了拱手,朗声道:“诸位前辈,各位道友,师尊体内的幽魂是我亲眼所见,可惜寒靳无能,在雷劫中没能留住它,想来雷劫之下已是灰飞烟灭。如今师尊已是大乘修为,当日的雷劫想必整个中洲都有所察觉,雷劫是骗不得人的,师尊的大乘修为更是骗不得人,不求诸位立刻相信,只求诸位留心看我师徒日后表现,若有半分不妥,任何人,都可追究。只是若我师徒言行谨慎,冤有头债有主,以前的事与我师尊无关,也请各位不要与我师尊纠缠。”
这种话寒靳不是第一次说,大家也不是第一次听,可既然寒靳又说了,大家只好再听听,至于找寒净报仇,自然不能在霞蔚宗的地盘动霞蔚宗宗主的师尊。但要说出恭喜的话,也是强人所难。
金碧辉煌的沉默中,一声轻笑响起。声音不高,可在修真之人耳边实在不容忽视。笑意不冷,可其中蕴含的温度也绝对不高。
寒靳面色不变,对着大殿西侧的宴席一拱手:“哪位道友有话就请直说。”
众目睽睽之下,一只雪白的……小绵羊从桌子底下挺胸抬头走了出来。
忐忑的向那处望去的寒净:“……”
小绵羊歪着头看着寒净。
四目相对,无比专注。
寒靳心中暗叫一声不好,侧头就看到寒净面色怔然,双眼却亮了起来,垂在身边的双手捏着长袍,微微用力。
一股莫名其妙的危机感油然而生。
“咪~”小绵羊软软的叫了一声。
寒净紧紧捏着衣袍,眼睛发直。
圆滚滚的小绵羊一身的卷羊毛雪白透亮,水汪汪的蓝色圆眼睛眨了眨,巴掌大的圆滚滚的小身子向寒净走近一步。
“好……好可爱……”寒净握着寒靳的手腕,小声道,声音和身体都在颤抖,“我……我好像见过这么可爱的小羊。”
寒靳眼神微凝,低声问道:“什么时候?”
寒净看着小绵羊雪白卷曲的毛发,觉得难以思考:“不知道,可是这么可爱,一定见过!”
寒靳:“……”
寒净也非常捉急,不能拿出记忆看看真是非常捉急。记性差真是要命,这么可爱的小绵羊都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小绵羊看着寒净,张开小小的嘴巴:“呵。”
寒靳把寒净往身后一拉,长剑横胸,看着小绵羊,眼神不善。
小绵羊直起两只短短的前爪,人立在寒靳面前,炫目的白光从小绵羊的每根毛发逸散出来,眨眼收归于人形,雪白长发白色长袍肌肤如雪的男子笑得张狂肆意。
小……小绵羊的人形……太惨烈了!一点都不可爱!
小绵羊的笑容顿时有些挂不住:“宝贝,你那是什么眼神?”
寒净视线划过小绵羊,落在自己鞋尖上,微微有点失望。
寒净失望,寒靳倒是心情轻松许多,收剑归位,面色如常:“我道是谁,原来是画阁客座长老游临水,真是失礼,我霞蔚宗广邀天下道友,却忘了给画阁送上一份请柬。游长老远道而来,也不叫我门下弟子通传,有失远迎,游长老见谅。”
游临水仿佛一点也没听出这话中明明白白的在说自己不请自来不受欢迎的意思,一双海蓝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寒净,嘴上敷衍:“见谅见谅,寒宗主贵人多忘事,画阁地处偏远,忘了也没什么。以我和尊师的关系,寒宗主就算是故意不请我画阁,我也得来这一趟啊。”
寒靳脸色一沉:“游长老慎言,与你有关系的是那占据我师尊r_ou_身的邪灵,你与我师尊何曾有过关系!”
寒净又抬头看了看游临水,倒是不丑,长得还算顺眼,可惜和原型完全没有可比性。
游临水看寒净的确一脸陌生,面上也露出几分失望:“寒宗主,我与尊师有没有关系,寒宗主又如何断言?”
寒净道:“在下孤陋寡闻,竟是连画阁都未听过,游长老怕是认错了人。”
游临水脸上笑意终于彻底消散,视线也不再寒净身上停留半分,对寒靳正色道:“三百年前在南麓森林,我为大妖所伤,是寒净救我一命,予我机缘,此恩不可不报。既然与我有关系的是另一个寒净,那不论对错,在下这个仇,是一定要报的了。”
眼见游临水怀中光芒乍现,春愁琴出,寒靳看了看一脸茫然的寒净,即便心中不喜,为免生事端,更怕被人误会,在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端起笑容,拱手道:“游长老,此中怕是有什么误会。”
游临水抱琴而立,妖的眼睛狭长而美丽,深深的看了寒净一眼:“看尊师的表情,似乎并没有什么误会。”
不,他的表情不作数的,他记性差!
可这种话当然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寒靳只好一本正经道:“年日久远,师尊并非施恩望报之人,许是记忆淡了。请问游长老,三百年前救你的人,可有修为在身?”
“元婴修为。”游临水懒散地抱着琴,狭长的眼睛看着寒净的神色。
“那便没错了,”寒靳环视大殿四周来客,高声道,“众所周知,那邪灵虽占据了师尊身躯,却难以修炼。师尊也曾与我说过,三百年前在南麓森林误中妖毒,r_ou_身将崩,不得已才在外匆忙闭关,让那邪灵有机可乘,游长老大概是在那时遇见师尊的吧。”
游临水狐疑地看了看面色沉静的寒净。
幸亏小白羊原形可爱,寒净脑子里似乎有点印象,狐疑道:“你就是那只差点被狼吃了的小白羊?”
果然,这么可爱的动物,的确在哪见过。游临水一说,寒净就难得的不翻记忆也能想起那只小羊。游临水笑了笑,笑容很牵强:“是。”什么小白羊!什么差点被狼吃了!灵兽学毕业了吗?
“你没死。”
游临水本就怀疑当初救自己的就是这个寒净,闻言露出微微笑意,心中舒了一口闷气,语气也轻柔得多:“多亏了你的向晓开阳果。”
寒净迟疑了一下:“那就好,这么可爱,死了很可惜。”
抱着琴的游临水:“……”恩人颜控的地方好奇怪!自己的人形即使在妖里也是数一数二,看都不看一眼啊!
寒靳提拳干咳一声:“既然误会解除,游长老请入座,接下来,还有节目。”
游临水收起琴,自然而然地坐到了主桌上寒净座位旁边,那本是为寒靳预留的位置,寒靳脸上笑嘻嘻,心里很想把这只羊拖出去打一顿做成羊汤。寒净站在大殿中央,看着游临水落座,面色平静,围观吃瓜群众却暗暗提起注意。
寒靳转头对寒净道:“师尊,你也去坐吧。”
寒净“哦”了一声,既然已经解释过了,不管他们信不信,寒净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他双手笼袖,施施然走去上座,不看其他人的目光,坐在游临水身边,想了想,拿起一只灵果递了过去:“小白羊,吃果子。”
游临水嘴角抽了抽,接过果子:“恩人,我名游临水,你可以叫我临水。”
寒净微微有些失落:“小白羊多好听。”
游临水连笑都不想笑了:“……恩人高兴就好。”
寒净脸上显出微微的笑意:“那就叫你小白羊了。”
“哦。”真是一点都不想搭理他!
寒靳座位被占,原先坐在寒净另一侧的陈长老很有眼力价地走开了,寒靳对这位师伯行了一礼,陈长老笑眯眯的点了点头,自寻去处了。寒靳站在主座之旁,听到游临水生无可恋的回答,倒是心情愉快了。
他也不坐下,拱手对着四面八方的宾客行了一礼,高声道:“这些年来承蒙诸位道友照顾,在下忝居霞蔚宗宗主之位两百余年,自知能力有限,难以胜任。徐缓师兄,才德兼备,性情沉稳,上敬师长,下念幼辈,两百余年来代理宗内事务,行事妥帖,奖惩公正,寒靳愿退位让贤,以后宗内诸事,但凭宗主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