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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着幻想过到过不下去为止也是一种选择。
我想过要走出来,想过要找到真实存在于世界某个角落的“谢君玉”。
可事实证明没人比得过“他”,连诞生出他的我哥都不行。
我从谢君玉怀里退出来,走到桌边收拾落了一地的画纸和炭笔,找了琴布盖上了伏羲,最后从柜子里翻出了药箱。
“对不起。”我向他道歉,把碘伏和棉签递过去,“你去舅舅房间睡,这件事到此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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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君玉也不上药,他坐在床沿看着我没有动一下。
他说谢劲松和谭若清的房间太久没晒过,有味道,不想去。
我知道这是借口。
他大概是怕我今夜一个人在这发疯,怕我一个想不开再砸了伏羲或者跳池塘把自己淹死殉情。
总之谢君玉就在那儿和我僵持,他很少有这样顽固的时候,最后只能是我妥协。
“随便你。”我扔下了一句话拿着衣服去洗漱,留给双方平複情绪的时间。
再回来的时候谢君玉正靠在床头,手里拿着一直藤编骨骼的蝴蝶。
这只蝴蝶被我从苏州带到北京,再从北京带回琢漪记放在枕下,已经过去整整七年。
时至今日,我依然记得那时举着它穿过回廊见到“谢君玉”在这里等我的样子。
他穿着西装,青涩温柔,任由我把蝴蝶别在他胸口当作一枚胸针。
“蝴蝶。”
眼前的谢君玉轻笑了一声,“你师兄说你胸口的蝴蝶叫‘君玉’,‘他’真的这麽好吗?好到能纹在心口?”
他没有否认幻影的存在,正在和我探讨着自己的影子。
这画面太奇怪,甚至让我觉得谢君玉也是个和我一样的神经质。
“谢江徵,你觉得我出差的这麽长时间在想什麽?”
他把那只藤编蝴蝶重新放回枕头下,像是自嘲。
“你可以想着你的‘他’七八年放不下,可以为了‘他’哭成那样...却不能给我一点时间思考怎麽回答你的问题。”
“就算不是爱人,你这样对你的哥哥公平吗?”
我愣在原地看他朝我走过来。
谢君玉只比我大一岁,他的五官和高中时其实没有什麽区别,只是气质上变了许多。
从前的谢君玉温和从容,总是好脾气地笑。时至如今他不再是个少年了,眼角眉梢都成熟而富有韵味,隐隐流露出职场上磋磨出的压迫感。
我知道寰行科技的人给他打电话都喊谢总,文昌阁的老师傅半玩笑半真心地喊他谢老板。
没人再喊他“学霸”“大神”或是“月城雪兔”。
不仅仅是那只蝴蝶,连我哥也早已不是当年。
“‘君玉’始终是假的,我不否认有人能抱着幻想过一辈子。”
谢君玉看着我,他莫名疲惫,
“小时候我就和你说过,我只有你一个弟弟。不管作为哥哥还是正在追求你的人,我都希望你能好好的,而不是整天想着一个假象给自己洗脑这辈子都不会幸福。”
谢君玉从他的外套口袋里拿出了另一朵藤编栀子,在刚才的扭打中花瓣已经发黄发皱,却因为新鲜还留有馥郁的香气。
他把栀子放在了我手里。
像一只久违的蝴蝶再次落进琢漪记。
“我犹豫不是因为不爱你,也不是因为不能接受男人或者是你口中的乱/伦......孩子都生不了,乱什麽伦。”
谢君玉嗤笑一声,他好似全然不在乎这些世俗陈规,上前掐住我的下巴强迫我擡头。
“谢江徵,我们之间的问题从来不在我爱不爱你,而是你能不能爱我。”
我死死地抓着那朵栀子蝴蝶,看见了那张属于我哥的脸。
他的眼神和十中河畔那夜的“谢君玉”重合,哀色很深,笑容很苦。
“其实从高中开始我就不是什麽好东西。”
谢君玉抵住我的额头,像是做足了心理準备要打破我虚构的一切假象。
“打游戏,早恋,喝酒抽烟我什麽都做过。后来上大学混实验团队到现在开公司,我会和看不惯的人虚与委蛇,会为了拉投资陪笑脸应酬,压力大的时候脾气很差很暴躁......真实的人永远没办法打败你想象中完美的‘君玉’。我也一样,我只是在你面前才善良。”
“我从很早就接受了自己的平庸。清北落榜那次所有人都说我可惜...那时候我就在想,有什麽可惜的?这才是事实,就算上了清北又怎麽样?出来以后我依然是个为生活劳碌的普通人。”
“谢江徵。”谢君玉喊我的名字,他闭着眼吻上我的额头,放轻了声音。
“世界上没有‘君玉’那样的人,我犹豫的原因是怕你做梦做得久了,不能接受真实的我。”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