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很快过去,破晓将至,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和张厉预料的一样,毒贩们开走了特殊行动小队的船,国内调了卫星专门监控这条价值过亿——运毒线路的价值——的渔船,给前线人员减轻了不少压力。
由于特殊行动小队伤亡惨重,国内来的第二支特种部队接手了后续任务,在河马完成信息交接后,小队被批准回国整修。
被成功解救出来的人质自然也是跟他们一起回国。
张厉已经从角雕那儿得知吴蔓就是章直瞒着他的那个小秘密,倒也没有什么过激反应。
于公,章直是在执行任务,服从命令无可厚非。于私,吴蔓就是死,就是从船上跳下去,跟他也没半毛钱关系,顶多就像车轮压上小石子,心里咯噔一下,连磕绊都算不上。
回国的交通工具依然是船,但比毒贩那些掩人耳目的小渔船条件好不少,起码有床。章直和他负伤的队友们此刻就躺在床上,手上打着吊针,胸前贴着检测身体状况的电极片。
他们已经在越南做了初步手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除了两处枪伤外,章直的肋骨折了两根,胸腔里满是弹片,伤口不同程度的感染,连越南最好的医院都不想收治——用他们的话来说就是,活下来的概率不高,医院不想增加手术台上的死亡率。
张厉当时手里要是有枪,估计已经抵在院长的脑袋上了。
好在经过协商,伤员们最终还是及时躺上了手术台。
章直此时因为虚弱,大部分时间都处于低烧昏迷状态,张厉任劳任怨地伺候着,一点看不出混社会的架子。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连河马都调侃他,说狗狗找了个好男人。
章直床位的斜对角,是吴蔓的床位。
他们条件有限,伤患都只能挤在一起混住,没有余力给人质安排单独的房间。
吴蔓嘴上虽然没说,但第一天上船时,脸上还是露出了明显的不情愿,抿着嘴打量一圈,假装不经意地闻了闻被子。
章直整个小队都是偷渡来的,自然也要低调的回去,因此没人对组织的安排有怨言。张厉自己倒是没有不满,只是不忍心看重伤的小崽子睡在这么简陋的环境里,又要顾忌着章直的心情,便一直忍着没表现出来。
距离靠岸还有十个小时,张厉倚在船尾抽烟,看着茫茫无际的大海,只觉得当初在京城那些小打小闹好像是上辈子的事,谁能想到他有一天会出现在一艘边境的渔船上,还在照顾一位重伤的退役武警。
背后有脚步声靠近,张厉扭头,是王怀。
王怀因为腿上的枪伤拄了拐,走路不稳,额前打绺的头发一晃一晃的,手上还端了个不锈钢饭盆,活像个要饭的。
张厉以为他是出来透气,掐了烟,正准备把船尾的风水宝地让给他,就见王怀把饭盆一递,递到了他眼皮子底下。
张厉:“?”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什么意思?真要饭来了?
张厉挑眉,伸手去接,手刚一碰到饭盆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王怀的手心里藏了个其他东西。
张厉抬起眼皮了了他一眼,默默把他手里那东西接了过来。
是一部手机。
“看相册。”王怀扔下这么一句话,一瘸一拐地走了。
由于王怀一副做贼的模样,张厉便有意避开了船舱内其他人的目光,莫名其妙地打开手机相册,顿时瞳孔一缩。
相册里有好几段视频,有几段从缩略图就能看出拍的是他和章直,都是在这个船上。
张厉打开最新的一段视频,视频里是他帮章直擦脸擦手,最后亲了他额头一下的画面。
这就是今天发生的事情,从拍摄角度来看……是吴蔓那个床位。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张厉一段一段视频看过去,脸色越来越沉。
除了他和章直的视频,还有他给河马他们帮忙的视频,视频里他没有穿戴任何镣铐一类的戒具,拥有完全自由的活动空间,拍摄者专挑他们行为密切的时候偷拍,原本还算温馨的画面由于镜头的遮遮掩掩而显得格外荒诞,像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张厉不知道吴蔓拍这些视频是要干嘛,但总归不像安着什么好心。
他捏着手机,又点了根烟,盘算着还有多久船才能靠岸,吞吐片刻后直接将烟头攥灭在了掌心,推开船舱门,走到了吴蔓床前。
“吴蔓。”张厉冷冷的盯着她,朝她晃了晃手里的手机,“给你个解释的机会。”
吴蔓在看清手机的那一刻脸唰地白了,下意识伸手想抢,却被张厉躲了过去。
“你!你偷我东西!”
吴蔓色厉内荏,左右张望一番,正好和闻声望过来的河马撞上了视线,立刻像找到主心骨般抢步到河马身边,抓着他的胳膊指向张厉,“警察同志,他偷东西!他手上拿着的手机是我的!”
河马任由她抓着,无辜地望向张厉。在他身后,王怀坐在角落里聋了一般地捧着不锈钢饭盆专心致志地扒饭。
张厉脸上面无表情,心里却有些意兴阑珊。他自认当年对这女人不错,花钱从不手软,生意上也帮衬了不少,无数次妥协,无数次服软,没想到就换来了这个。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分手后桥归桥,路归路,如今她被自己连累被绑架到国外,又被小军帽儿救了一命,算是两清,不图她感恩,至少别满怀恶意。
张厉举起手机删掉了里面的所有视频,无比认真地对吴蔓道:“再有下次,老子把你扔回海里。”
说完,张厉将手机丢到吴蔓面前,回到了章直的床边。
章直被喧哗声吵醒,茫然地看向张厉,吸氧面罩上凝出一片水雾。
“没事,睡你的。”张厉呼噜了把毛,坐下给他暖输液管。
吴蔓被这一屋黑白通奸震惊到了,气得眼圈发红,拿上手机跑了。
“要是我我就不跑,能跑哪去呢?晚上还不是要灰溜溜地回来睡觉,多尴尬。”河马摊着手说风凉话。
王怀深藏功与名地瞥了他一眼,“那是你脸皮厚。”
河马挑眉,“小葵花,你别以为你负伤了我就不好意思揍你,我这人最爱欺软怕硬!”
棕熊警告道:“河马,揍缉毒警察倒八辈子血霉,别说你不知道。”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河马暴走,“你妈的,死狗熊你也帮他是吧,不能揍他我还不能揍你了?”
棕熊不屑一顾,“你打得过算。”
章直看着这一屋吵吵闹闹的队友,再看一眼身边的爱人,吸氧面罩下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
肉体上的疼痛他已经习以为常,但此刻心灵上的放松是前所未有的。
躺在回国的船上,他确确实实地知道自己带回了厉爷,还新认识了几个过命的兄弟。
回程的路很漫长,但也很安心。
短暂的清醒过后,他的眼皮再次发沉,朦胧的睡意重新笼罩住他,他轻轻勾住张厉的手指,最后看了他一眼,又陷入沉睡。
张厉握住他的手,为他掖了掖被子,轻柔地抚摸他的头发。
十小时后,船如约抵达祖国的军用码头,早已等候在此的医疗团队将伤员抬上救护车,拉往军区医院。
张厉被就近押送到当地市局,配合京城警方交代整个跨国绑架案的经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们入境前,闽籍毒贩何家俊早已比他们先一步被押送回国,交代了一部分案情。张厉的归来补上了另一半,极大程度上推进了案情进展。
两个月后,随着公安系统内部的内鬼落网,这场轰轰烈烈的监狱大劫案总算尘埃落定,张厉获批回到他之前服刑的监狱。
不过数月,狱内走了一批人,又来了一批人。
新旧狱友们道听途说了一部分事情始末,以为是境外恐怖份子想劫狱救他,因此都对张厉侧目而视,十分畏惧。
人群远远注视着昔日的黑老大拖着脚铐从押运车上下来,没一个人敢上前搭话。
直到刘胖子到来。
刘得狠左右开弓,摩西分海般拨开人群,又一屁股挤走负责交接的狱警庄旌同志,哥俩好地搂住张厉。
张厉掀起眼皮睐他——数月未见,胖子还算赏心悦目,遂未吭声。
“我就知道你死不了!”刘得狠一张嘴就是铁口断命,呲出一口黄牙,“我找人算过,你命不该绝!”
张厉从鼻子出气,冷淡地哼了一声,还是那副中年自闭的德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好在刘胖子这位损友并不介意,正想拉着张厉好好叙叙旧,就被庄旌按了下来。
“厉爷。”庄旌略带复杂的看着张厉,他已经从领导们的只言片语里猜出了章直和眼前这个重刑犯的关系,心里五味杂陈道:“有人想见你。”
张厉同样记得他,跟小军帽儿玩得挺好的一个小狱警,于是难得给了好脸色,“谁?”
庄旌说了个名字。
张厉一愣,沉默了片刻,面色沉郁地点了点头,拨开刘得狠的胖手,在胖子匪夷所思的眼神中跟庄旌去了探视间。
探视间还是原来那个模样,冷冰冰的,缺乏人文关怀。
张厉在探视间门口摸了摸下巴,确定没有多余的胡茬,又整了整衣领,最后用裤脚盖住了脚踝上的枷锁,这才深吸一口气,推开了探视间的房门。
不远处的隔音玻璃后,坐着一个瘦小的身影。一头黑白发相间的头发,马尾绑得很低,眉心微蹙着,温顺而愁苦。
她毫无攻击力,气势也弱得可怜,却在抬睛看向张厉的一瞬间,让张厉心里无端打了个突,感到了隐隐的恐惧。
因为那是章直的母亲。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个独自拉扯章直长大的女人。
张厉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她,面对一个为他扑汤蹈火,数次生命垂危,到现在还躺在医院里的男孩的母亲。
庄旌替他合上房门,细小的落锁声后,张厉缓缓抬脚迈步,走到玻璃前站定。
瘦小的女人低着头反复搓着手指,除了他拉开门时看了他两眼,就再没跟他对视。
玻璃前有一把椅子,张厉拉开,没坐,低声开口道:“伯母。”
女人动作一顿,这才抬头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