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到周围盯着我们的无数双眼睛了吗?温穆给她指指五米开外,来来往往在盯着她们瞧的人。
会不会觉得不舒服?
随颜帆摇头。
她向来不怕无关紧要的人的目光。
以后这样的眼睛可能还有很多双, 如果觉得不舒服,你告诉我。他把她落在她帽檐上的雪花拂去, 没有触碰到她的肌肤。
随颜帆点头。
动作尚未落全, 又听到他说:还有我这个人算不上绅士, 所以,在追你的过程中可能会适当有些小动作。如果你觉得介意,这个也告诉我。
行吗?
随颜帆莫名有点难过。
她沉默几秒,也抬手,想够他的帽子又够不到,于是她换个位置,把手臂放在他挺阔的肩膀上,摘下一片雪花,我会告诉你的。我不让自己受委屈。
温穆说好,很想握一下她的手。
但叹口气,还是没握。
下次吧。
不能吓到她。
*
刚推门回到宿舍,随颜帆就对上了三双圆滚滚的眼睛。
她失笑。
郁桑扑过来挠她的肩膀,帆妹儿,你刚在门口和哪条狗说话呢?
随颜帆。
整栋宿舍楼的人都看到了!帆帆!
而且现在学校的论坛都在传你看不上温学长的事儿。
真的吗!是不是真的!
我竟然和看不上温学长的仙女儿住一个宿舍吗!
沈依然和陈心诺也过来围攻她,不让她逃避话题。
随颜帆轻抚下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掌,郑重道:不是我看不上他。
对上三人探究的视线,她把今天在办公室的事简短叙述一下,温学长是为了帮我解围。
三个人异口同声的额一声,眼神里全都充斥着你觉得我们信?
随颜帆把自己的书包放到桌子上,继续坦诚:他说要追我,我没拒绝。
然后就是一阵冲破天际、响彻云霄、异口同声的惊呼。
帆帆你好棒!
你定力真好,比柳下惠老师还好!
随颜帆。
郁桑也很兴奋。
替温穆兴奋,也替随颜帆兴奋。
虽然不是在一起,可两个人已经往前迈了很大的一步。
几个人又聊几句,随颜帆放下书包,准备出门。
门口有个人在等她。
等她的那人说:随颜帆我们一起往前走,一起面对自己真实的情绪,如果我追累了还没有追上.那我就放弃。如果你看我太辛苦.突然想和我在一起,那我们就在一起。我们不要打着为对方好的旗号去浪费这些光阴。我们都不是圣人也算不准命运,可是在这充满不定数的命运里,你总得给我一个机会。
她没有拒绝。
她舍不得。
虽然她的勇气还是不够。
但她的确不再舍得他目光暗淡。
*
到南郊的山顶时,随颜帆被眼前的风景震惊到了。
很厚的雪块堆积在山尖上,凝结成一片天然的白色光源。她还没有见过这么密这么干净的雪,比学校的雪要厚上很多。
纯白的雪花还在飘落,温穆站在一旁帮她撑了把伞。
这是座假山。他说。
随颜帆伸长手臂,接住一片羽毛状的雪花,然后回身看他:有些看不出来,我还以为是真的。
延陵没有山。温穆撑着伞,领着随颜帆一路往前走,你们那儿有山吗?
随颜帆点头。
她们村子就临靠着山,读初中的时候,她要翻好几座山才能走到学校去。
温穆把伞朝着她的方向挪动一些,突然道:但你们那没有雪。
随颜帆。
这人,胜负欲可真强。
随颜帆看他一眼,在凝结的空气中和他对上视线。
所以寒假的时候,你把雪带回去,是不是就能拥有一座雪山?他慵懒的眼神对着她,说的却是不切实际的话。
随颜帆没应,她把伞柄往温穆的位置推了一点,避免他左侧的肩膀湿掉的范围继续扩大。
温穆勾唇。
在雪地上踩出一排脚印。
随颜帆突然就回忆起自己上小雪时学的那篇课文《雪地里的小画家》。
当时老师在课堂上做讲解,把这篇文章说的绘声绘色,但因为没有看到,始终还是留有遗憾。
但是今天不一样。
有个少年也在雪地里画画。
他画了一艘歪歪扭扭的帆船。
随颜帆悄悄弯弯眼睛。
准备以同样的方式回应他。
于是她在雪地里画了一只小动物。
一只温驯的德牧。
和手机壳的背景画有重合的地方,但不一样的是表情。
手机壳上那个表情是凶狠的,郁桑送给她的时候说是能吓跑坏人,能保护她。
她现在画的这只是温柔的。
在她面前,她看到的和他有关的每一面都温柔。
温穆回眼,认真观察一下,冷不丁开口问:你这画的是我?
随颜帆。
有点不敢承认,于是随颜帆说不是。
怎么不诚实呢?他轻轻踢下她的脚。
停顿几秒,又把自己手里握着的伞柄挪到随颜帆面前,懒洋洋的说,罚你帮我撑伞。
随颜帆接过来。
刚想迎合他的身高,把伞柄往上举一些,就看见他蹲下身子。
蹲下身子的温穆从自己口袋里摸出一把颜料笔。
随颜帆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买的,只知道他骨节分明的手紧攥着那支彩笔在地上临摹、染色。
因为遇水即化,他那支笔不好上颜色,他轻皱眉头,又换一只新的。
红色的墨水染在洁白的雪地上。
在漫山遍野的白中,他完成了一副简单又郑重的水彩。
欣赏完自己的作品,他才抬眸,哼笑一声:小随同学,我这人呢,向来说话算话
他继续勾唇,脸上带着属于少年的骄傲:今天这副画,是把你变的有颜色的第一步。
见随颜帆低垂着杏眸,似乎有些感动的情绪,他又迅速开口打破这个氛围,打个样儿而已,你最好别当场哭。
随颜帆。
她也不是水做的,她哪儿那么容易哭。
又看一会儿雪景,温穆继续引着她往前。
不远处有一座泛着橘黄色灯光的木屋,木屋顶也淋上一层雪,木屋前堆着一个雪人。
过去看看?温穆瞥到她亮晶晶的眼神,问。
随颜帆点头,走在他的右侧。
走几步,她从伞下钻出来。
失去伞的庇护,雪地上的她更像个精灵。
她伸手,时不时接一片雪花,时不时蹲下身子在地上画一幅画。
温穆指尖轻动,把自己撑着的那把伞合上,朝着她的方向走几步, 随颜帆,开心吗?
随颜帆直起腰,把脚踩进他留下的宽大的雪印里。
开心的。
不仅仅是因为第一次看雪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