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众人沉寂,或抬眼看悬在头顶喧闹的瀑涧,或低头看岸边那一滩人形的水渍。
“搜。”霍骁道,“从这片松子林起,及至整个乾虚关,一土一沙都不准放过。”
帅令一出,里外众人皆是颔首应和着是。
当夜起,殷军野心勃勃,决心将乾虚关翻个顶朝天。翌日清晨,整座乾虚关,稳当能站人的,是五步一哨十步一岗,不稳当站不了人的,放眼零散把守的军将,也是密密麻麻的成了片。
殷军估量着夷军不能就这么放着主帅不管,听闻了风声还得派人再攻进乾虚关来,是以,殷军越发的警觉用心,不然又开了战,可趁之机便多了。
搜查铺天盖地,一连数日,哪怕是霍骁与孙宽都不在营中坐着。
久安奉命带了一队人马在临着松子林边上的一处绝壁四围查看,约莫有百来人,原是孙宽的兵,被调给了这么个小白脸副随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小白脸不怎么言语,众人都知晓他的顶头上司是霍骁,是以也不敢欺生胡乱。
且说那绝壁四围也是密密麻麻的生长了许多不知名的树丛,或高或低,杂乱无章的团成团,长成了一小片岭子。
久安带的这队人并非精锐,可他也不敢例行公事晃荡一日便回去,照样学着肖听雷的样子,查的细致。
九月中旬还是热,一日一口气不喘的骑马走路,上蹿下跳的拨弄,那队人马不禁都渐渐有了埋怨,不过碍于久安的身份也是强压了下去。
及至黄昏了,久安又绕回了绝壁边上,下了马他抬头四望,抬手擦了擦汗,转头对身后的人马道:“大伙儿暂且歇一歇,两盏茶后再走。”
人马间嗡嗡地起了应和,片刻后规矩齐整的挑了块地儿坐下了。
久安没有坐,自行一人在绝壁下踱步,他低着头来回地走,心急如焚的想找着呼月涽,只要一找着他,不论死活,这战事就算是能出定局了。
久安一想到这儿,又生出了浑身的劲儿,恨不得掘地三尺了。
这时前方树丛里猛地晃动了一下,久安眼放精光,飞快就跑了过去。三两下便冲到了那树丛跟前,哗啦一下便将它大大地扒拉开了,定睛一看,竟是一无所获。
久安心中猛打鼓,他回头喊了一声,“来人!”
那百来人正是刚歇下,见小白脸副随吆喝起来,便不情不愿的站了起来。齐刷刷的往他那儿走去。其中一名军卫长上前,低声问:“连副随有何吩咐?”
久安一指树丛之后,“我方才见这儿动了一下,等再一看便什么都没了!”
那军卫长走了几步,扭头在久安所指之处看了看,地上平整连一块草皮都没坏,不禁有些怀疑,而久安便在旁不住的说道:“就是这儿……”
那军卫长瞄了一眼,“连副随可看真切了。”
久安一点头,恳切道:“千真万确,我糊弄你们作甚?”
那军卫长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再看了那树丛后一眼,接着往深处前后左右的那么一瞧,叹息着解释道:“连副随,关外飞禽走兽不少,狸子狍子在里头弄出声响来也是有的。”
久安拧了眉,有些着急上火,“怎么,你是说我看走眼了?”
那军卫长颔首,低眉撇了撇嘴,用平直的口吻道:“末将不敢,末将的意思是,连副随一心奉命行事,有些累了。”
久安一挥手,“你不用多说,这就带人跟我往前走,搜过去!”
那军卫长深吸一口气,“连副随,这都走了一天了,一会儿都没歇过……”
久安瞪向了那军卫长,心中有了不满,有些恨铁不成钢了,“纵是还有一口气,也得找!”他一脚跨过了那树丛,喊了一声,“走!”说着,便自行走出了老远。
那军卫长见久安长得秀气,脾气却急躁,有些无可奈何,可又不得不从,怕他回头在主帅跟前告自己一状,着实得不偿失,便回头对着身后齐站了人马一挥手,“连副随说是——走!”
百来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气无力的喝道:“是——”
这一下子,天幕便落了黑,照旧是一无所获。
久安仍旧对自己所见深信不疑,他顶着傍晚的天幕叉腰站在一块巨石之上,琢磨着不愿说话。
那军卫长和身后将士仰头看了一会儿久安,见他陷入沉思,便咽着干渴的喉咙,渐次悄悄地坐了下去,这会子是真累透了。
实则久安也是累,可他心里有一股劲儿撑着,是以一时察觉不出。
而这时黑漆漆的山岭深处忽的发出一连串的怪声,嘶嘶鸣鸣的犹如野兽,饶是响亮。久安一下子便跳下了石头,一指那声源,精神抖擞道:“你们听!”
那百来人皆是愁容满面,往后的都不敢抬头看他,只有那军卫长不得不硬着头皮站了起来,走到了他跟前,身心俱疲的问道:“连副随有何吩咐?”
久安的一张脸早就失透了血色,就显得眼睛格外漆黑,是个名副其实的小白脸儿了,“你可听见了,这回可不是我胡诌了!”
那军卫长长叹道:“是,末将听见了!”
久安毫无笑意的扯了扯嘴角,干脆道:“有动静了,咱们快去搜!”
那军卫长挣扎着不敢皱眉,“连副随,可末将听来,不过是一般畜生的声响。”
久安白脸一拉,“畜生?什么畜生?你说得出来?”
那军卫长只觉得久安有些无理取闹,“末将孤陋寡闻,这世间异兽无数,末将光听这声响,也断不出是什么畜生。”
久安鼻息一重,不悦的撩他,“断不出便不用断了。”他一看坐成一片的将士,颦眉道:“让他们都起来。”
说着,自己飞快朝那响动的方位奔去。
那军卫长低头就蹭着地皮踹了一脚,当即问候了一句人家老母,然后扯着嗓子,愤怒的冲底下苦大仇深的一干人等一嚎,“起来!他娘的都起来!”
久安身手变的异常矫健,拨开高矮不一的树丛冲进了岭子里。
他顺着那怪声一路飞快深入,渐渐地就闻到了血腥气。久安一摸腰间的匕首,又抽出了随身的鞭子,放轻了脚下,屏息继续往前。
白日的光已不见丝毫,只有越来越浓的夜色围绕在周身,浓烈的草木气息带着夏日少有的阴冷侵来,月亮还未升起。
久安沙沙的穿越了一片繁枝茂叶,摇头晃脑的走了出来,血腥一浓,久安睁眼便看见地上倒了一具狼尸,肚皮破了个大口子,肠子五脏淅沥呼啦的流了一地。
那气味过于腥臭了,久安倒退捂了口鼻。
脚步微挪,带出了一点沙沙声响。只听得“哗——!!”地一下,一阵强猛的动静冲破了对面的高大树丛,巨大的黑影咆哮而出,正是一只黑熊张着利爪,口涎四溢。
久安惊骇之余,立刻转身要逃。
而他甫一转身,只见面前极近的矗立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在熊啸声中微微一笑。
月光微露,照亮了他森白的牙齿,他一把抓住了久安,俯首在他颈间狠狠地一咬!
第162章 共处一穴
那队人马无精打采的正要往那岭子的树丛里走去,众人排了一字长蛇,有条不紊的刚入了十几人,便轰然听见了一连串的咆哮声!
众人一时都惊得前俯后仰,那军卫长当下便吓得不由自主的收了步子,就在犹豫的当口,树丛深处传来更为清晰的熊啸,嗷嗷的嚎声饶是好大的动静,带着风声哗啦啦的穿射而出,震得耳朵一鸣,简直能叫人吓破了胆。
“熊……”那军卫长惊愕的念道。
“嗷呃————!!”更为凶猛的吼声扑面而来,随之是附近的枝叶都隐隐的颤动起来。
“是熊——是熊——”那军卫长悚然的抬首将身后的人一挡,接着神色大变的喊道:“快跑!真是熊!”
乾虚关的野熊是出了名的残暴,站起来足高去成年男子半个身躯,撕人而食之事也屡见不鲜,如今的时节,又正是那野熊最强壮的时候,若是遇上了,可当真是命犯杀星,只剩死路一条,且还连个全尸都没有,实属惨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