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便听见雪琴在外通传道:公主,萧国公求见。
李瑨啧了一声,挑眉道:你瞧,这不就来了。
第67章 烟火
裴漠依旧穿的官袍,严丝合缝的紫衫下,两片雪白的衣襟裹住脖颈,俊朗中又带着几分禁欲的端正,全然不似平时的疏狂。
李心玉特别喜欢他穿紫衫官袍的模样,情不自禁多看了两眼,笑着说:正要去找你呢。
裴漠走进门,发现李瑨也在,眉头微不可察地一皱。
两人的恩怨从李瑨叫嚣着要阉了裴漠开始,就成了一个拧不开的结。裴漠不喜欢李瑨,李瑨也看不惯裴漠。
太子爷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抬起下巴对裴漠道,叫姑父。
裴漠淡然地调开视线,没理他。
李瑨自讨没趣,看到自家可爱的妹妹同裴漠手拉着手,更觉得牙酸。他倏地起身,哼道:我走了。
李心玉拉着裴漠坐下,撑着下巴看他,你穿这身真好看。
被忽视的李瑨清了清嗓子,加大音调道:我真的走啦!
李心玉随意地挥挥手,连一句挽留的客气话也没有,说:走吧走吧,让雪琴送你。
这一瞬,李瑨的心是苍凉的,好像庭院中的梧桐枯叶,伴随着北风零落成泥。
十余年兄妹之情啊,还比不上一个中途杀出来的小白脸!
李瑨将两条眉毛拧成八字,脸拉得老长,一边叹气一边出了门。
父皇跟你说了什么?李心玉将头靠在裴漠肩上,与他并肩而坐,问道。
裴漠与她五指紧扣,回答道:你爹将他的一半兵符交给了我,见之如陛下亲临,让我整顿残部,死守幽州。
让你死守幽州,却让李砚白收复失地,将来功勋都是他的。李心玉嘀咕了一声,又道,何时出发?
今夜,子时过后,领一万兵马即刻出城。
这么快?我还以为最快也得明天呢。
战败的消息已在长安城不胫而走,深夜出门就是为了掩盖行踪,以免引起百姓不必要的恐慌。
裴漠凝望着李心玉担忧缠绵的眼睛,勾唇一笑,嗓音既有着少年人的清朗,又带着成竹在胸的沉着,低声道,不要担心,带去的一万人马里有裴家军的旧部,大家互相照应,不会有事的。
我知道你不会输,从前世便是如此,有你在的地方总是所向披靡。李心玉笑了声,虽然前世,裴漠的刀剑是指向自己的宫城,但这并不能否认他是个天生的将才。
今日你爹当着群臣的面允了我们的婚事,我很开心。
秋风袭来,窗外的梧桐叶簌簌翻飞,裴漠握住她的指尖送到唇边一吻,说:我会尽快结束战事,回来娶你。
李心玉眸光微微闪动,仿佛已看到十里红妆盛宴,裴漠骑在扎着红绸的高头大马上,向自己回首一笑。
李心玉情不自禁露出了笑容,微微倾着身子,在裴漠嘴上咬了一口。
随即,她松嘴,舔了舔他染上艳色的唇瓣,说:盖个章。
被盖了章的裴漠心满意足,眼神锃亮,从喉中发出低笑,顺势一手搂住她的柔软的腰肢,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勺,温柔地加深了这个吻。
裴漠,你想要我吗?
李心玉一向大胆,问得很直白,白嫩匀称的腿在红罗裙下不安地划动,顺势勾住了裴漠的腰,脚尖轻轻地磨蹭他的后腰,说:指不定等你回来的时候,我肚里就有一个了。
我很想,但是没时间了。裴漠声音暗哑,无奈地包容着李心玉的恶作剧。
他与她鼻尖相触,又交换了一个热烈的深吻,这才恋恋不舍地分开些许。裴漠道,军中还有许多事要安排,我要走了,殿下。
好。李心玉嘴上应着,双腿却舍不得从他腰上松开。
裴漠又在她额上落下一个亲吻,没有一丝痕迹,小心翼翼地,像是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
李心玉问道:我生辰时,你能回来吗?
我尽量。裴漠向她保证。
子时出城对吧?我来送你。
不用,你好好睡着,照顾好自己。
李心玉不置可否,松开缠着他的双腿,笑得眉眼弯弯:正事要紧,你走吧。
裴漠的眼睛很深沉,眸中倒映着李心玉艳丽的笑容,像是要将她深深地刻进心中,珍藏起来。
良久,他深吸一口气,站起了身子。
李心玉送他到门口,笑着与他挥手作别,清欢殿仿佛在这一瞬间变得空荡起来。
子时,月明星稀,长安城的大门被悄无声息地打开,裴漠一身玄甲战裙,腰间按着古剑青虹,领一万部众出城。
队伍蜿蜒静穆,间或装点着火把,像是一条发光的火龙。
李心玉披着白狐裘斗篷,站在高高的宫墙上送别。天很黑,路很远,她看不清裴漠的神情,但她知道,他心爱的少年正手持利刃,身披坚甲,跨在高头大马上,目光越过人群,穿过夜色,长久地驻足在她的身上。
月影西斜,城墙的大风真冷,李心玉不知道在上头站了多久,反应过来的时候,脸上划过一道冰冷的湿痕。
前世的李心玉无时无刻不在忌惮裴漠的实力,而今生的她却无比庆幸,自己未来的夫君是个战无不胜的英雄,他会得胜归朝,会迎娶自己。
裴漠不在的日子,时间仿佛格外漫长。
李心玉给裴漠写了很多封信,直到年底,他的第一封手书才穿越硝烟战火,跨过山川河流,快马加鞭地送到李心玉手里。
书信中的裴漠总是格外的话痨,开头就是一句准夫人公主殿下亲启,把李心玉乐得前仰后合。
信中大部分都是将自己在战场上的经历,比如又打了一场胜仗啦;昨天夜里,敌军又来偷袭啦;军中有人欺负他年轻,带头闹事,却被他用军法严惩,至今无人再轻视他啦
李心玉丝毫不觉得枯燥,拿着这封皱巴巴的的信读得津津有味,她甚至可以想象夜深人静之时,边城狼烟初歇,凄寒的雪月里,裴漠来不及卸甲洗漱,便借着一盏昏黄的油灯铺纸研墨,时而蹙眉思索,时而展颜微笑,提笔写下这封沉甸甸的家信。
落笔一句:新年万福,念公主殿下安。
李心玉又有些心酸,思念如潮水般叠涌。她将信按在胸口,躺在榻上久久发呆,仿佛上头还残留着裴漠的体温。
第二日,李心玉整理了一大堆狐裘冬衣以及私囊募捐的军饷一箱,外加厚厚的回信一封,托兵部的信使将其送往幽州,其出手之阔绰让信使不得不感慨:不愧是公主的男人啊!
上元节,久违的捷报从幽州传来,十一座城池收复了七座,胜利在望,举国同庆。
兴宁宫,李常年放下从战场快马加鞭传回的捷报,长松了一口气,数夜不曾安歇的身体总算能放松了一会儿了。
捷报是李砚白写的,而并非裴漠的笔迹,李心玉只瞄了一眼就兴趣索然地放下了。
见李常年的面色十分憔悴,李心玉心中担忧,劝道:父皇,我扶您去歇会吧?
李常年迟钝了一会儿,才缓缓点头,有些僵硬地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