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了,李心玉的脸颊被水汽蒸得微红,连眼角都带着桃色,越发艳丽。
裴漠小腹发热。
要继续么?他哑声问。
我有点累,你先抱我到池边坐一会。李心玉说着,被热水一泡,全身松懈,压抑数日的疲惫争先恐后地涌上来,令她全身乏力。
裴漠见她眼中有血丝,说话都透着倦意,终究是心疼大过情欲,颔首道:好。
他依言抱起李心玉,温滑的水争先恐后地从她的发丝和衣摆滴落,淅淅沥沥地落回池中,搅乱一池嫣红清香的花瓣。
裴漠将她抱到汤池水底的白玉阶上,让她靠着池壁坐着。
李心玉一手搭在岸上,枕着脑袋,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后顺势一歪倚进裴漠的怀里,手抚上他日渐宽厚的胸膛。
裴漠心下一动,伸手按住她不老实的爪子,眸色深沉,暗哑道:殿下
别动,让我靠靠。李心玉闭着眼,声音绵软混沌,像是呓语。
这小祖宗向来是撩了就跑,极其不负责任。裴漠忍得难受,干脆闭起眼睛打坐,浅浅地吞吐气息。
不多时,胸前游弋的爪子不动了,软软地搭在裴漠腿上。
裴漠睁眼一看,不禁目光柔和了下来。
李心玉睡着了。
她乌黑秀丽的长发从肩头披散,滑过纤细的腰间,最后如墨般在水中晕染开来,烛火暧昧,给她瓷白幼嫩的肌肤镀上一层暖意,在她浓密卷翘的睫毛下投下一片阴影。
她微张着唇,像是索吻,胸前的沟壑随着她的呼吸一起一伏。
李心玉是个很奇特的人,她身上有着艳丽的风情,也有着少女的青涩,明明相反的两种成分混合,在她的身上却一点也不违和,仿佛艳而不俗这个词生来就是为她所造。
裴漠动了动,想将她从池中抱出来,睡梦中的李心玉像是被惊扰似的,不安地抱住他的腰,眉头轻蹙,含糊地叫了声他的名字,却并未醒来。
裴漠情不自禁放缓了呼吸,垂首在她光洁的额上落下虔诚的一吻。
李心玉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中的她变成了一只鸟,飞过浩瀚蜿蜒的长安城防,飞过热闹繁盛的市坊长街,那灯红酒绿、高楼佛塔,全是她之前不曾见过的盛景,令她目不暇接。她想疾呼大叫,却只能发出啾啾的脆鸣声。
她飞入宫城,想去看看父皇和太子哥哥,可不知为何,她找遍了整个长安宫也不曾见到父兄,只有一个儒雅的男人坐在议政殿中批阅,旁边的人叫他:皇上。
不知为何,李小鸟儿感到有些难过,她飞累了,栖息在宫外一座府邸院中的大树上。
院中书房里传来一个男人压抑的咳嗽声。他真的是咳得太厉害了,连树上的李小鸟听了都感到替他胸腔疼。
她转动小脑袋,换了个角度,从叶缝中看到有戎装侍卫匆匆忙忙地端着药汤进了书房,随即有人小心地劝慰道:将军,您多少喝两口药罢,这病不能再拖下去了
出去!熟料男人并不领情,嗓音阴沉而沙哑,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将军,属下求求您!您即便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您一手带出来的裴家军着想啊!军不可一日无将,您才三十岁,什么坎过不去?何苦将自己折磨成这个样子!
我说,出去!
屋内噼里啪啦一阵脆响,像是瓷器摔碎的声音,接着药香弥漫,侍卫红着眼退了出来。
李小鸟知道,那男人多半打翻了药碗。
真是个固执又暴躁的男人。
或许是出于一点好奇,又或许是一股未知力量的吸引,李心玉扑腾着小翅膀,落在书房半开的窗棂上。
她偏了偏脑袋,望见了案几后潦倒坐着的,一个孤零零的身躯。
男人背对着窗户坐在阴影中,很高大,但也很瘦,脖子后有一道触目惊心的疤,像是被生生刮去皮肉后重新长出来似的,那一片皮肤与周围的肤色格格不入。
他的头发有着星星点点的霜白。奇怪,那侍卫不是说他才三十岁么?而立之年,青春鼎盛,怎么就满头白发了?
正疑惑着,那男人扯下挂在脖子上的香囊。
李心玉注意到他的腕上有一截红绳,系着两只金铃。金铃应该是被摔碎后又粘起来的,上头裂纹明显,甚至还缺了两个小口。
男人背影萧瑟,声音暗哑却平静,自言自语似的说:今天和李砚白路过朱雀街,看到有人在卖你最喜欢的糖炒栗子,不知道为何,突然就想哭我已经,很多年不曾掉过眼泪了,每一次哭,都是因为你。
不知道为何,窗棂上停留的李心玉心尖一疼,仿若针扎。
我每日疯了似的带兵演练,主动上奏去边塞镇守,一去就是三五年,我以为忙碌可以使我忘记你,可只要一个人坐在这空荡荡的房子里,只要看到与你相关的一切,挫败感便将我深深包围,嘲笑我一败涂地
顿了顿,男人垂下脑袋,将香囊抵在额间,平静的嗓音已起了波澜,微颤道:我知道这样说很没出息,可只要你能回来,我愿把一切都还给你,再也不故意惹你生气了。
你听见了吗?李心玉!我认输了,我认输了说着,男人猛地捂住嘴,发出撕心裂肺的咳嗽,有殷红的液体顺着他的指缝淌下,滴落在地砖上,触目惊心。
男人缓缓松手,看到掌心的血迹,他非但不着急,反而露出了释然的微笑。
他说,你不回来也无碍,我去找你,马上就去。
说着,他肩膀抖动,手指快速地拆开香囊,一把抓住里头的白灰,死命往自己嘴中塞去,疯狂而又偏执道:我会找到你,即便是变成恶鬼罗刹,也要将你抢回来!
那和着血被他咽下的白灰,不知为何,竟让人联想到骨灰
他吃了谁的骨灰。
李心玉一惊,心脏仿若炸开般的疼痛,她扑腾着翅膀,却惊动了屋中的男人。
男人猛地回头,一双湿红又绝望的眼睛对上李心玉,喝道:谁?
李心玉大叫一声,捂着闷疼的胸口惊坐而起。
殿下?
裴漠就睡在榻边,见李心玉忽然惊醒,他亦披衣坐起,淡墨色的眼中毫无倦意,一派清明。他伸手握住李心玉微颤的肩,担忧道,心玉,又做噩梦了?
李心玉的视线僵硬地挪到裴漠的脸上,少年的脸漂亮又年轻,全然不似梦中的沧桑。
她愣愣的,嘴唇几度张合,却颤抖着说不出一个字来。
裴漠怔了怔,怎么哭了?
李心玉下意识抹了把脸颊,湿漉漉的,全是眼泪。
心玉
裴漠话还未说完,却被李心玉猛地扑倒,张嘴就咬住了他的唇。
裴漠闷哼一声,嘴里已有了血腥味,却并未推开李心玉,而是伸手拥住她,轻轻安抚她的背脊,化解她突如其来的悲伤和恐惧。
不知过了多久,镇静下来的李心玉松了口,随即伸出舌头,小猫似的舔舐他的伤口。她抬起湿润的眼睛,含糊又绝望地命令他:吻我,裴漠。
裴漠自然无法拒绝,随即反客为主,将她压在自己身下,交换了一个深吻。
换气的间隙,裴漠撑起手臂看她,发丝从耳后垂下,与她的青丝交缠在一起,汇成夜色般的浓黑。
他说:殿下,不要怕,我在这。
泪珠顺着眼角沁入鬓中,李心玉咬唇望着裴漠,哽声道:裴漠,你这个骗子!
裴漠有些无辜,不知她为何突然诘责。他小心翼翼地吻去她眼角的泪渍,叹道:我何时骗过你?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