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心玉大惊:谁要同你一起睡?
裴漠沉默了一会儿,小声道:今天是你生辰,我要陪你过。
现在已是凌晨,我生辰早就过了,而且,你的礼物也已送过了,不需要再将自己打包给我。说着,她晃了晃脖子上的红绳,狼牙被夜色笼罩了一层温润的光。
裴漠还欲说什么,李心玉将他推下榻,挥手道:你我瓜葛由来已久,都需要好生静一静,将前世今生的事想个明白。若是明日醒来,你仍决定放弃李砚白而追随我,那么我对你,必定也是毫无保留的赤诚相待。
裴漠知道,她是在非常慎重地考虑两人长久的关系。毕竟有前世那样的悲剧发生,她谨慎一些也是应该的。
裴漠不再强求,点头道:好,明日再说。
他穿上布靴,转身走了两步,又折回来,在李心玉额上轻轻一吻,压低声音道:殿下不要多想,早些睡,我会在外间守着。
李心玉心头一暖:你也早些睡,裴漠。
裴漠转身离去,不一会儿,隔壁便传来窸窣的声响。李心玉估摸着他已躺下,这才放心地闭上了眼睛。
裴漠已经记起了一切,可是,他真的就一点也不恨她吗?那段爱恨交织的过往,他真的能放下?
李心玉心力交瘁,甩甩脑袋,强迫自己闭眼,倒也没过多久,就累极而眠。
而隔壁,裴漠却是一宿未眠,脑中尽是那些疯狂涌现的记忆碎片。
他仍是记得,在看见李心玉尸首后的那段时光,他是怎样强忍着剜心刮骨之痛挨过来的那种深入骨髓的孤独和绝望,他此生绝不想体会第二次!
睁眼到天明。
第二日,李心玉还未醒,就被雪琴从被窝中摇醒。
公主,公主!您快醒醒,裴公子被陛下的信使带走了,太子殿下正急着见您呢!
信使?皇兄?李心玉迷迷糊糊地起身,任由宫婢们给她擦脸穿衣,梦游似的道,怎么回事?
红芍道:奴婢也不知。蔡公公拿了陛下的口谕,二话不说就命人带走了裴公子,接着,太子殿下便匆匆赶过来了,急着要见您。
李心玉瞬间清醒,一把抓住红芍道:你说什么?裴漠被父皇带走了?
红芍弱声道:是
何时的事?为何不叫醒本宫!
就是一刻钟前的事,奴婢本来要通报您,可是蔡公公不许,还是说皇上口谕,要您不要插手此事。
我的人被带走了,还不允许我插手?李心玉匆匆披衣下榻,推开门朝外喝道,白灵!
白灵执剑迈上台阶,抱拳道:公主。
李心玉旋身坐在梳妆台前,沉声问:父皇突然带走裴漠,你为何不拦着?
白灵仓皇下跪:天子之令,属下不敢拦。
罢了罢了,起来吧,本宫不是在怪你。说着,她随意拿起梳妆台上的金笄挽了个松散的发髻,起身道,裴漠被带走时,可有反抗?
不曾。白灵道,他还托属下安抚公主,说让您别急,他不会有事。
李心玉松了一口气。
冷静下来仔细一想,多半是昨天半夜找太医看诊,惊动了父皇,这才牵扯出了裴漠的身世看来,瞒不住了,
李心玉望着檐下滴落的雨水,喃喃道:我未曾想到,这一日竟来得如此之快。
明明昨日还是其乐融融的生辰宴会,桃花流水,云卷云舒,未有一丝忧愁。仅是一夜风雨,便已天翻地覆。
第45章 玉佩
厅堂中,太子松松散散地倚在窗下,手中折扇敲着窗棂,发出笃、笃有节奏的声响。
见到李心玉进来,他倏地站直了身子,一副看好戏的神情,叽歪念叨道:心儿,我早就说过,你那小奴隶的身份太过危险,养在身边迟早要出事啧,你看这我作甚?又不是我告诉父皇的,你昨天深更半夜宣太医进清欢殿,动静闹得那般大,父皇想不知道都难,查到裴漠的身份也不过早晚的事。
李心玉掏掏耳朵,不施粉黛的面容看上去依旧娇艳无比,从容道:皇兄一大早来这,就是为了看我笑话的?
李瑨白眼翻到后脑勺,伸手捏了捏李心玉的脸颊,气道:你个小没良心的,我冒着被父皇苛责的风险来给你通风报信,你就这样污蔑你哥?
好啦,我就知道哥哥会帮我的。李心玉展颜一笑,充分将变脸这一绝活发挥到极致,腆着脸问道:裴漠现在如何,父皇没为难他吧?
暂时在刑部大牢里呆着,手脚健全。
和我预料的差不多,父皇虽固执了些,但并非嗜杀之人。李心玉拉着李瑨的袖子,可怜兮兮地说,还请皇兄帮个忙,命人守着裴漠,莫要让奸人钻了空子谋害于他。
李瑨两条眉毛拧成八字,手中的扇子打开又收拢,不情愿地说:我来给你通风报信,已是仁至义尽了,凭甚帮他?
不是帮他,是帮你的好妹妹。李心玉眯起眼睛,意有所指道,何况,你偷偷将柳拂烟接进宫的事,我还没跟父皇说呢!
你你怎么知道的?李瑨一见自家妹妹露出如此狡黠的笑容,便知大事不妙,忙举手投降状,好好好,我帮你,帮你!
多谢皇兄。有兄长暗中帮衬着,李心玉底气足了许多,对李瑨道:找人盯着裴漠,只要无性命之忧,便无需打扰他。此事就拜托皇兄啦,我去会会父皇。
哎,心儿!你慢些!李瑨老母鸡地跟在李心玉身后,耳提面命:带回见到父皇语气要好些,莫要同他置气!他年纪大了,经不得你刺激!
知道了知道了!李心玉挥挥手,加快步伐出了门,乘上辇车一路朝北行去。
自从吴怀义死后,炼丹房空了,李常年便不再去养生殿,而是搬到了北面的兴宁宫休养。
李心玉进了殿,李常年正背对着她,望着墙上婉皇后的画像发呆。
画像上,婉皇后依旧笑得艳丽,美得仪态万方,而李常年却早已两鬓霜白,瘦削的肩胛骨从龙袍下突起,呈现龙钟之态。
李心玉没有说话,起身走到李常年边跪下,两手交叠置于额前,一拜到底,朝婉皇后的画像行了大礼。
说罢,你与裴家余孽何时开始的?李常年伸手将她扶起,布满血丝的眼球微微凸起,声音沧桑,当着你母亲的灵位,不要撒谎。
去年八月中,我去碧落宫时遇见了他,一见倾心,将他带回了清欢殿。李心玉将李常年扶到一旁的胡椅上,又轻轻给他捶肩,小声道,父皇,他名叫裴漠,不是余孽。
心儿,你从小到大,朕事事都顺着你,唯有此事,不能由着你的性子胡闹。李常年握住李心玉的手,枯瘦的指节泛着黄,像是一截失了水分的枯枝,叹道,你若是玩够了,便将他放回奴隶营,此生不要再与他相见。
我做不到,父皇。李心玉蹲下身,仰首望着李常年,恳求道,我不是玩玩而已,我是真喜欢他,他也值得我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