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钦看着,再想到手腕上尹明毓不甚规整的编绳,正要说话,一只手突然捂住了他的嘴。
谢钦惊讶地看着她,忘了出声,也忘了动作。
尹明毓不知为何,那一瞬间心有所感,总觉着他说出来的话不会顺耳,便直接堵住了源头。
而后,她真诚地建议:郎君,如果非必要,那些不甚悦耳的实话大可不必坦诚相待。
尹明毓理解的坦诚相待,是相处自然一些、随性一些、诚恳一些,但谢钦的坦诚相待每每教她无言以对。
谢钦收起惊讶,抬手握住她的手,从唇上移开,应道:好。
尹明毓心满意足地抽回手。
谢钦垂眸看了一眼空了的掌心,一本正经道:若于你来说不悦耳,却是苦口良言
那便为人或者行事以外的,比如我的手绳。尹明毓挑开他的袖子,戳他手腕上的红绳,没人想在送东西的时候听不好的评价。
谢钦手指动了动,反手抓住她的手,握在掌心。
尹明毓挑眉。
谢钦吐出一个字:痒。
尹明毓:
谢钦眼里闪过一丝笑意,转移她的注意,我邀你二哥和韩旌去谢家,抽空指点他们课业。
尹明毓暂时忘记抽手,怀疑:郎君不是忙吗?
谢钦轻描淡写道:一些谢家外头的事,在府里便可处理,指点他们几句,倒也不费什么事儿。
他说的极轻松,不过尹明毓想他那般年轻便能高中状元,如此出类拔萃,指点韩旌和二哥,确实轻而易举。
是以她点点头,便没再问。
谢钦又与她说,年底年初陛下的诏令颇多,他得常候在宫中。
尹明毓一下子想起,她明日也得去谢夫人那儿点卯,唯有美食方能解忧。
谢钦瞧见她的眼神移向方桌上的碟子,顺势便松开手。
另一边,姜家的马车上
姜四娘子没有上自家的马车,而是上了娘家的马车。
姜合则是一踏上马车,便直接道:母亲,姐姐,日后不要再提韩三郎了。
姜夫人在尹家刚与韩夫人寒暄过几句,正打算何时请韩夫人赴宴暗示,便听女儿这般任性的话,忍不住气道:那韩三郎家世虽说差一些,可品性好,人也出息,怎地家里头满意了,你又不愿意了?
姜四娘子在一旁劝说母亲几句,问姜合:你总得有个理由,要不然咱们家哪会费周章去打听那韩三郎。
他有心有所属的人。姜合绷着脸撂下这一句,便扭向一侧。
姜夫人和姜四娘子对视,随即姜四娘子问:你是不是误会了,都说韩家没有定亲人选。
姜合不吭声,那是因为他心仪的人另嫁他人了。
而她即便不说话,神情也能瞧出一二,姜四娘子便摸了摸妹妹的头,道:七娘,你不愿意,家里自然不会强求,可你不要太过苛求,这不是好事。
姜合有些不服气,难道我生在姜家,连找个心意相通的人,都是苛求吗?
姜四娘子一时口塞。
姜夫人便道:既是心里有人,便算了,咱们七娘好歹是姜家女,难道找不到好人家吗?
姜四娘子只能点点头。
第二日,尹明毓精神抖擞地出现在西院谢夫人面前,一副极好学的模样。
她先前便是如此,可谢夫人现下并不如何相信,态度平平,直接教人在书房里给尹明毓加了一个书案。
尹明毓极乖巧,瞧见婢女抱过来两摞账本,也只是瞳孔张了张,神情保持得极好。
谢夫人笑道:这是咱们家京郊田庄的账册,你先算着,待你算完这些,我再教人给你商铺的账册。
尹明毓看着书案上的账册,试探地问:母亲,商铺的账本有多少?
谢夫人指指她桌案上的两摞账本,道:相差无几。
尹明毓心下一合计,若是年前一个多月的时间算完,分下来每日只一两本,不算多。
她若是能提前算好,再慢慢交给谢夫人,还是比较轻松的。
而她想得正好时,谢夫人又道:过半个月,扬州老宅会送账册过来。
尹明毓:
谢夫人也不等她问,便含笑说道:扬州那边,是咱家的根基,家产只多不少。
尹明毓保持微笑,母亲,谢家可真是殷实啊~
谢夫人不见骄傲,平和道:各处开销自然也不小,年前还得给各处发赏钱,而这赏钱也有门道,届时我慢慢与你说。
不止赏钱,还有与各家的人情往来,年节时各处皆要送礼还礼,亲疏远近送礼大小皆有区分。
还得宴请亲友,并且谢家定期施粥行善事,年底要一连七天。
不止这个七天,谢家专门在寺庙里供了祖宗牌位,年底有七天法事,待到正月,还有祭祀活动。
另外,谢老夫人和谢夫人还要年前进宫拜见
一说起来,好一会儿都没完,总之就是年末事情极多。
果然,人不能太嚣张,现世报就来了。
尹明毓木着一张脸听着,心累,脑袋里却已经开始运转理顺,如何能教自个儿在这样忙碌的事务中获得更多的空闲。
那么最重要的是,责任清晰。
是以尹明毓便问道:母亲,我是只要算账便可吗?
算账已是极麻烦,往年都是谢夫人忙碌所有,有尹明毓分担一部分,便是她之后还得核对,也轻松些许。
是以谢夫人便应道:你只将账本仔细算清便可。
尹明毓闻言,又问道:母亲,我可否带回东院去算?儿媳担心在这儿扰了您。
谢夫人笑,你自然不必在我这儿算。
然后也不等尹明毓有反应,便又道:既是说好要给你留功课,当然是去正院。
尹明毓:
行吧,一计不行,还得另想一计。
尹明毓此时有些遗憾先前婉拒了洵阳郡主的帖子,不然正好光明正大出门偷闲,但她还有新交的朋友。
母亲,我昨日答应请文娘子到咱们府里做客,需得空出一日,另外,我那宅子已经开始修建,也抽一日出去亲眼瞧一瞧。
正巧婢女进来禀报,说是有管事来回话,谢夫人便都答应下来,然后冲尹明毓摆摆手,让她带走账本。
尹明毓躬身告退,让金儿银儿抱起账本,主仆三人脚步略显沉重地离开西院。
而尹明毓沉重,是因为要待在正院做功课。
金儿和银儿脚步沉重,是真的沉重,因为这些账本,尹明毓是绝对不可能亲自算的,即便她算账极快。
银儿一想到大娘子的陪嫁庄子铺子的账目和谢家这么些账本,便犹如泰山压顶一般,心生绝望,娘子,您不是说,咱们什么都不用干吗?
尹明毓清了清嗓子,一派从容地摸摸她的头,好银儿,东院里不是有现成的人手吗?
金儿银儿对视,眼神渐渐亮起来。
东院里,青玉和红绸忽然背后一冷,还以为是穿少了,不约而同地回去添衣。
过了一会儿,尹明毓带着金儿银儿回来,将青玉、红绸招到了正堂,一脸和善地说:你们是郎君的贴身婢女,定是极守规矩,极知道轻重的。
我多信重你们,你们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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