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皎然一口饮尽,将茶杯递回去:怎么?有发生了何事?
您不记得了?远兰有些惊奇。她们主子可是即便意识模糊, 也能清楚地记得事情细节的人。转身, 又倒满了一杯递给她。
到底怎么了?神神秘秘的。徐皎然接过来, 正准备喝, 忽而抬头嗅了嗅空气中的气味,熏香怎么没用?
说到这个,远兰正要跟她提这事儿。
于是便组织了一会儿语言, 将雁南飞的话一字不漏地说给徐皎然听:雁爷直言, 若是主子您再用下去, 若一时不慎误食了其他药,后果是不可控的。轻则往后脏器衰竭,重则致命。主子雁爷说趁您现在的毒性还不算重,趁早戒了。
毒?徐皎然挑眉,我这两日身子不妥,是中了毒?
也不全是,此事说来话长。
远兰于是把这两日发生的事儿挑重点与徐皎然详细讲。黑狐掳错人、叶珊的仇家、一系列的事儿,一股脑全交代了。
至于二公子赵瑾玉上了徐皎然的榻,她本不愿与徐皎然说的。想着耳不听心不烦,毕竟名头上也算姐弟,说出来不好听。但一想这次他们同行的人中没有阿尔列,能伺候的除了岑九就只有温十欲。
总不好人家没做这事儿赖别人头上,便也委婉地说了。
徐皎然听完,脸都青了。
你说阿瑾?
远兰点头:二公子怕是也别扭,从昨日一早就没见人影。这一天一夜的,又恰逢主子您高热不退说来,二公子已经两日一夜没露脸。
徐皎然搭在膝盖上的手指抽搐了下,难得陷入沉默。
细心地将徐皎然手中的杯子拿开,远兰忍不住捂嘴打了个哈欠。徐皎然抬眼道:你去休息吧,今日莫要打扰,我静一静。
远兰叹了口气,其实也算好事,至少她们主子有了个可牵挂的人。
关在屋里一整天,再开门,徐皎然便接受了弟弟变枕边人。其实说枕边人也不算,顶多是意外一场。但阿瑾不是旁的可有可无之人,徐皎然没法不珍重。所以思来想去,她决定抓到人之后再做打算。
哼!那小子绝对是逃了,百分之百。
且说徐皎然好难得修养好,雁南飞便为她制定了严格的戒药计划。徐皎然其实对上瘾这事儿感觉不明。她自认并未多依赖熏香,只偶尔精神不振时点上一炉。不过雁南飞严阵以待,她便只能配合。
雁南飞的法子,十分的粗暴,就三个字,不准用。
徐皎然起初是没甚感觉,这般禁用了三天,她才感觉到差别。她开始情绪变得十分狂躁,手会偶尔不自主地发颤,拿不稳东西。
这还只是轻微的上瘾,雁南飞见她还端得住,心疼又骄傲,小雅的性子太隐忍了。若重度上瘾就不是抖两下了事,怕是你此时都要在地上打滚了。
是吗
在你戒药性这半年,记住,再不能轻易碰其他药物。雁南飞严肃地告诫道,这回还算幸运,极乐散跟雪引香只不过叫这瘾爆发出来,旁的异状没有。下回若是碰着别的药物形成古怪的毒,就是我也救不了你。
徐皎然笑了:那可真是麻烦啊
可不是?雁南飞点她脑袋,眼神掩饰不住沉重,还不是你不听话。我早就告诉过你,偶尔为之不算什么,莫要依赖。能怪谁?
徐皎然手抖的症状渐渐更严重了,手筋隐隐抽搐起来。
她感觉到难受了,有些恶心,想吐:不能点一点点缓解一下么?就算戒烟,也该给个缓和的时间。不如咱慢慢来?
想都别想!雁南飞一口驳回,忍住,必须忍住!
对了,阿瑾找到了么?徐皎然勉强笑了笑,那小子这是不想见我了?难不成还真是我意识不清醒之时强了他?
雁南飞看她忍得嘴唇都乌紫了,心疼得都不忍看。
谁知道呢!左右那小子功夫不弱,只有他伤人的份儿,没人能动他。雁南飞抠开她握得紧紧的拳头,给她手心塞了一块棉团,罢了你也别乱使劲,手心抠破了也方便。
第四天,徐皎然已经不想见人了。她怕自己一个忍不住,伤人。于是将自己关在屋子里,用膳都是远兰放到门外的。
原计划休整三日便启程,出了意外,在客栈已经耗了五六日。
自家主子这回出的事儿太大,下人们不敢议论,心里也是担忧的。谢颐之方信尤这两个被边缘化的人是过了许久才知道发生了何事,又是气又是急。气徐皎然防着他们,急又急徐皎然撑不住。
他们每日都要来回打探好几次,弄到最后,远兰都烦了。
谢公子,方公子,特殊时候还请二位不要跟我们添乱了!远兰挡在门口,就是不愿他们进去,主子这个时候真不方便。
我们也并非不晓事儿,实在是担心。
谢颐之好声好气的,皎皎的身体到底如何了?毒解了么?不是说那个雁南飞是大周百年难得一见的神医?他给治好了么!
就是,方信尤对那个雌雄莫辩的人印象特别深刻,我们就想亲眼瞧瞧。知道她没事自然会走。你不要总跟护崽儿似的,这般也弄得尴尬。
远兰正要再说,里面传来啪地一声瓷器落地碎裂的声音。
听到了么?主子此时心情十分狂躁,看什么做什么都是没道理可言的。若控制不了自己,你们靠近她会伤人,远兰说,并非奴婢刁难二位公子,主子此时意志不清醒,你们见了也无用。
两人面面相窥,就听里面噼里啪啦的瓷器碎裂声,砸个不停。
看来确实是不方便,两人悻悻,只好告辞。
戒药性的过程尤为的艰难,至少这些帮不上忙,只能在一旁干看着的下人,心口是火急火燎。而徐皎然这种状态持续了十三日,渐渐的,渐渐地就好转了起来。熬过了最艰难的时候,那股子狂躁忽然就降下去。
雁南飞重重吁出一口气,他其实怕徐皎然撑不住。毕竟戒掉这香的艰难,只有亲自中了的人才有真切的感受。他就曾经看过一个心智十分坚硬的汉子,戒香的过程中,撑不过自裁了。
眼看着小半月过去,徐皎然再踏出门,整整瘦了一大圈。
远兰欣喜若狂,招呼着丫鬟婆子们烧水做膳食,仔细地为徐皎然收拾。雁南飞也在其中,立即问她可有什么地方觉得不对。徐皎然仔细感受了下,除了偶尔手还颤,其他倒是没旁的不便。
那就好,雁南飞彻底放心了,瘾这种东西,很难拔出的。如今有了重要的进展,切记不能重蹈覆辙!
嗯,熬这么久,她真是全靠意志力,我有分寸。
原本不过为了能更效率地处理事务,谁知这般还耽搁了行程,倒有些得不偿失。徐皎然扶着额头,又问了一遍旁边人:二公子回来了么?
旁边人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二公子自半个月前就南下了。张先生那日回来,说是在城门口碰见了。
哦?徐皎然有气无力,他南下做什么?
不知,小丫鬟眨眨眼,拧了个帕子替徐皎然擦手,听说形容十分狼狈。张先生说若得了空最好打探一下,怕公子遭遇了什么不好的事儿。
徐皎然眼睛一闪,忍不住想笑,哦,这样啊
雁南飞扛着个箱子正巧过来,什么这样那样?你先把手递给我。虽说这最艰难的时候扛过去了,我还是要把个脉探探的。
徐皎然无所谓,将手腕递给他。
雁南飞打开了箱子,一心二用地号脉。然而手才那么一搭,他脸孔骤然变了。似乎怀疑自己死的,头扭过来,专心地号起了脉。
徐皎然被他这一惊一乍的弄得没力气,捏了一块糕点:又怎么?难不成药性又复发?我又重伤不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