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皎然观望了三天,准备离开京城。
现如今蔡何轩徐浩然父子两为了权势, 私下都已经兵戎相见几回了, 抽不出手来对付她。此时不走, 等两人反应过来, 她可没有第二次好运。
雁南飞心中十分不满,他辛辛苦苦上京,没待两日就回, 这是何苦?难不成就为了给宋玠的娘子接生?别闹!
你若不愿走, 留在这里也可。
徐皎然坐在飘窗边, 神色冷漠地注视着白皑皑的雪地。雁南飞摆动的手僵住,有些讪讪,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有些太匆忙了。大周从锦江的北部地区都在下雪,行路艰难
随你,你自己决定。
雁南飞最受不了她冷淡,连忙凑过去,知道了知道了,一起走!
一说完又觉得这么妥协没面子,他嘟嘟囔囔的不满,要不是怕你这人倒霉,路上受个伤残个人,老子不会管你的死活!
徐皎然没理他,心思有些沉。
莫玡自那日护送徐皎然回府之后,便回了宫中。之后便有两个少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关府,贴身跟着徐皎然。莫玡临走之前,递给她一个哨子。吹不响,徐皎然把玩了几日,才摸清楚这东西的用处。
这是东营军以前专门打造的母子哨。
她手中的这个是母哨,莫玡拿得是子哨。母哨只有一个,子哨有三十个。百里之内,只要吹响母哨,具有相同构造的子哨会响。
如果她遇到危险,吹响此母哨,便会有人赶来营救。
赵瑾玉眼神落到徐皎然手中把玩的哨子上,眉头皱了起来。这东西有点眼熟,上辈子似乎在哪儿见过。如果这是东营军特有的东西,那上辈子,要么是有人顶替了徐皎然的身份,要么就是有人背叛。
怪不得徐皎然输得那么惨,顺带还把他的命给搭上了。
赵瑾玉捏着下巴,仔细地思索。
然而思来想去,发现记忆过了太久,许多惊鸿一瞥的东西都模糊不清了。反正就是想不起来在谁身上见到过。
徐皎然看他聚精会神地盯着哨子,心一动。挑眉:怎么?想要?
这口气,跟一掷千金的纨绔似得。
赵瑾玉没好气地白她一眼,站直身体,没有,只是觉得眼熟。
哦?徐皎然来了点兴趣,怎么个眼熟法?
不知道。
赵瑾玉走到她跟前,盘腿在她对面坐下。倾身俯过来抓住徐皎然的哨子,左右摆弄了两下,沉吟起来。
我觉得你应该对东营军有点戒心,他多嘴并不是因为关心这个女人。只是他两现在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徐皎然为人又狡诈阴险,对他报仇很有用而已,毕竟过了十多年,不明不白的人,你别太相信。
徐皎然笑了下,直视他的双眼,那我谢谢你的关心?
他抬起头,对上了徐皎然如含远山的眸子,突然心里咚咚地跳了几下。赵瑾玉耳廓红了红,冷笑着起身,然后走了。
雁南飞打了个哈气,不解:他怎么了?
徐皎然耸肩,低头又把玩起哨子。
不用他提醒,徐皎然自然也察觉到了。
名义上首脑连战不在的情况下,莫玡便单方面做主认可了她的身份,这点尤其让人在意。徐皎然猜测,东营军应当不是个以唯一首领为主的的队伍。至少做主的人,就不止连战一个。
原以为与连战谈过便有所定论,现在看来,这里头的事儿麻烦着呢。
徐皎然吁出一口气,决定慢慢来。
次日一早,徐皎然一行人便与宋玠辞行。宋玠终于肯从卧室出来,只是整个人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圈,人倒是还好,眼神十足的清凉锐利。
他亲自送徐皎然出城,凉亭中分别之时,他跟徐皎然道出了焚心之言。
主子,从今往后,属下不会再妇人之仁。他声音里含着暗哑,那是大悲之后的苍凉,该做的事,该杀的人,属下会一一亲手处置。
银装素裹底下藏污纳垢,京城根本不是他理想的公正。想在这肮脏的权利场上有立足之地,必然要抛去软弱和良知,不惜一切往上爬。否则不过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任人宰割罢了。
关统领之事,你且节哀。
别的安慰她不会说,关山月虽然倒了,但关家的威望还在。关山月在军中的势力也依旧还在。只能求宋玠别走极端,冲动行事,京城近来定会大乱。若是无万全法子应对,先避开为好。
主子且放心,想到了什么,宋玠神色柔和了一点,阿月至少留个孩子。为了孩子,我自会怜惜这条命。
如此甚好。
徐皎然点点头,不止为了孩子,小妹也指着你。
宋玠楞了一下,突然有些羞愧。这些时日光顾着自己悲痛,都忘了胆小的小妹是否吓得不轻。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罢了,就送到这,回去吧。
于是放下车帘,马夫一扬马鞭,马车绝尘而去。
谢颐之打探到徐皎然住处,已经是几天之后的事儿。
虽然是做戏,但他跟徐皎然也算做了一夜夫妻。谢颐之不管她心里怎么想,他反正是把自己看成徐皎然的男人了。焦心焦虑地等了好几日,这日特意修饰了容貌,亲自去关家递拜帖。
到了门口,见廊下挂着白灯笼,才想起来关府正在进行白事。关府这时候不适宜上门,是他都糊涂了。
心里嗤笑自己心急,摇摇头决定回去。然而走了几圈还在原地,脚下像生了根。谢颐之在门口站了会儿,顶着关府下人不善的眼神,亲自去询问。结果难得失礼,回应的只有人去楼空的消息。
又走了,徐皎然那女人,又不见了
谢颐之站在风中,心里像吃了一千根针似得难受。她、她怎么能这样!他们两都那样了,她怎么好像一点都不在意!
晚他一步到的方信尤一脸冷漠,看了眼灯笼,转身又下来台阶。
走了两步,见谢颐之还站在人家门口,眼神顿时嫌弃起来。他完全猜到谢颐之的困惑似得,毫不留情地往他心口扎一刀,你以为徐皎然那女人是什么人?房里都敢养人野男人,你觉得她在乎你那点小菜?
谢颐之有点懵:啊?
不知道她房里人谁吧?方信尤看他比自己更惨,心里痛快了,就是前些日子萧国来使闹的那什么十一皇子。
谢颐之脸色青了,抓起地上一团雪,砸在方信尤欠揍的脸上。
关府中,管家问宋玠怎么办。
宋玠平心静气地给关山月擦拭牌位,一遍一遍的擦,别管他们。这个时候,马车大约早过了金州,离京城远了。李浪那边都处理好了吗?
回主子,管家看他这样也心酸,不出三日,皇长女尚在的消息定会传遍京城。
嗯,宋玠手一顿,眼神冷了下来,既然太子无才,那便为有才之人让位。皇长女既为长又为才,哪轮得到一个外戚专权?我倒是瞧瞧这蔡家还有何面目叫嚣着皇夫监理国事!
躲也躲不掉有心之人的眼睛,索性亲自放出消息,闹个满城风雨。
与此同时,京城某处一别院中。一执盏对月浅酌的高大身影一口饮尽杯中之物,转身往棋盘上放下一粒黑子。
窗外的冷风透过洞开的窗口,送来缕缕冷梅香气。满屋子帷幔跟随这香气偏偏飘舞,有两人一站一跪立于其中。站着那人又取了一粒放上棋盘,低沉沙哑的男声静静地响起:消息属实吗?
帷幔之中,黑影跪着一动不动,千真万确。太子殿下亲自围杀,带了青蝠暗卫一起出动,还叫那人给跑了。
低沉的男声笑了下,哼道:果然是个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