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皎然抬头,心神在这一刻骤然崩裂,前方竟是个死胡同!
只见一黑衣人踏过院墙,企图飞身跳入徐皎然的马上。徐皎然当机立断,奋力一扑,两手抓住了马儿经过的一栋院墙。或许危急时刻,人真能爆发出无穷的潜力。徐皎然身法灵活,眨眼间翻入墙内。
那黑衣人立在奔驰的马上,擦肩而过。
再折返追过来,追着跳入院墙,徐皎然已然消失不见。
院墙内,有清瘦的小倌儿鼓瑟吹笙,有衣着清凉的貌美姑娘载歌载舞。侍酒的丫头们穿梭其中,莺莺燕燕笑闹不停。醉酒的公子哥儿放浪形骸,俨然一副声色犬马的温柔乡场景。
那黑衣人四处观望,并无逃窜之人的踪影。
徐皎然隐在众人之中,跟着一个头戴牡丹绢花的鸨母身后,低头不语。
一行人顶着风雪,静静地穿过长廊,在一间喧闹的屋子门前停下。十几个少女,多了一个少了一个看不太分明。进门之前,鸨母检查姑娘的妆容。视线在人群中转了转,然后落到徐皎然的身上。
眉头皱起来,有点疑惑的样子。
徐皎然眉眼未动,自然地抬起头,冲鸨母浅浅一笑。
若是论容貌,除了赵瑾玉年少之时雌雄莫辩,至今没有人胜过她的。她这一笑,仿若高山之上雪莲盛开,看得鸨母都惊呆了。
实际上鸨母瞧着徐皎然眼生,但她平日里不直接跟姑娘们打交道,所以说不上来。只当是院里哪个姑娘自个儿争在贵人面前露脸,掺和进来。这般坏规矩的事儿,寻常定不会允许。今儿这么个绝色,她权当是睁只眼闭只眼了。
鸨母果不其然忘了那点疑惑,围着她转了几圈,只轻声地责问几句就作罢。
你的兜衣呢?妆容又是怎么回事儿?
徐皎然方才急忙之中冲进暖厅,只来得及抓几件衣裳换,没注意屏风上还挂着兜衣。低头作害怕之态,旁边几个姑娘眼神顿时讥讽起来。
大冷的天儿,还不是为故作轻盈之态?硬撑着冻呗!一个丹凤眼的斜了一眼徐皎然,啧,瞧着小脸儿,冻得青白青白的。
她这一嘲,其他几个姑娘扶了扶鬓角,也是一副嗤笑的表情。
鸨母立即明白了。
再打量徐皎然就有些恨铁不成钢,进门之前妈妈可嘱咐你们,里头都是达官贵人,一根手指头都能把你们骨头拧碎了。都乖巧些,听话些,别自作聪明做些收不了场的事儿,可知道?
她说这话,眼睛是盯着徐皎然的,显然是认可了其他姑娘的猜测。
徐皎然松了口气,怯生生地点了点头:知道。
知道就好,鸨母拈起徐皎然鬓角的一缕头发,替她别在而后,一会儿从左边进去,进去先行礼。伺候的好了,有你们的好处!
一群姑娘盈盈下拜:是,谢妈妈指点。
进了屋子,屋里的地儿铺了整齐的木板,木板上铺了地毯。一群衣衫不整的公子哥儿或嬉笑谈话,或低头斟酒浅酌。恰巧又个个俊美,颇有些少年为赋新词强说愁,醉酒只为花丛的颓丧。
徐皎然一进门,就看到其中最扎眼的谢颐之。
稍稍偏了脸,左手边是曾经闵州给徐皎然留下深刻印象的方信尤。右手边是一个散发敞袍的笑得浪荡蓝衣公子。她定了定心神,学着这些人的动作,她们做什么她就跟着做什么。
谢颐之仰着头,举着酒壶往嘴里倒酒。
酒溢出红唇从嘴角流出来,顺着喉咙滑到喉结,再流下去,一路流到衣服里。活色生香的,看得姑娘们眼睛都直了。个个睁大了眼睛往谢颐之身上使眼色,只求他能点自己过去伺候。
徐皎然眼睛闪了闪,默默往前站了一点。
公子哥儿们的眼睛已经落到姑娘身上,但谢颐之方信尤以及蓝衣公子三个人没动,他们也不好先挑。
方信尤冷着一张脸,还是那副又傲又冷漠的贵公子做派,单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执一根玉著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玉杯。谢颐之没看人,自顾自地饮酒。蓝衣公子擦了嘴角的酒渍,懒洋洋地抬了头。
抬眼的瞬间,散漫地一转,眼睛便锁定了徐皎然。
就你了,过来。
第59章
让他出去,他想死
徐皎然缓缓抬起头, 笑了下,热闹的场面倏地一滞。
方信尤奇怪, 挑着一边眉头瞥过来一眼。
陷入徐皎然幽沉宁静的双眼之中, 散漫的表情一空。玉著因为一稍不慎,啪地一声敲得玉杯脆响。突兀地停下,引得其他公子哥儿全看了过来。方信尤站起来, 道:你,你是你啊!
徐皎然怕他一张口叫破自己身份, 连忙走过去抱住了他胳膊, 惊喜道:方四公子, 原来您还记得奴家吗?
你
方信尤刚想说废话,对上徐皎然的眼睛,话又变成, 哼!那是当然。
蓝袍公子没想到自己随手一指, 竟指了个绝色。
一口酒呛在喉咙, 捂着胸口狠狠咳了两声。一咳,胸口就是一颤,脸颊浮出两团红晕,愣是显出了雨打芭蕉的美感。他放下杯盏就过来扯徐皎然:哎哎, 方四, 这个是我的, 你想要自己去挑。
这个给我吧, 心觉有点古怪,深深凝视了徐皎然一眼,方信尤手往那纤细的腰肢上一勾, 把人牢牢扣在怀里, 你再挑别的。
这么绝色的京城少见, 肖明镜并不想给面子:方四你不厚道啊。
这个给我!
肖明镜啧了一声,饶有兴味地看向闷不啃声的徐皎然:既然都不想撒手,要不这样吧你来选。本王今日给你这个殊荣,美人儿你来选如何?
夹在中间的谢颐之,终于舍得将心神从酒壶上移开。漫不经心地往徐皎然脸上一瞥,咳地一声呛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你怎么在这儿!
猝不及防他叫破自己,徐皎然心一绷,眼神顿时凶狠起来。
谢颐之眨眼间心中几番思量,把徐皎然出现在这里的原因约摸猜到了,无非是躲谁。他啪地一声砸了酒壶,忽而走过来一把将徐皎然搂在怀中,怒道,本公子不是才在万春楼包了你?这才几日,你竟换了东家?
徐皎然脸骤然一抽,差点没接住他的话。
心中有股被愚弄的恼怒,她抿了下唇,露出一个慌张的笑:奴,奴家在万春楼待不下去了
那本公子包了你一年如何算?
谢颐之掐着徐皎然的下巴,唇作势在徐皎然的颈项耳后流连,夹杂着酒气的呼吸打在她的皮肤上,本公子砸你身上的银子,可不能白花
两人这话骗骗旁人还行,方信尤是一个字都不信!虽然不清楚谢三跟徐皎然是个什么关系,但等等,徐皎然?方信尤从来没仔细想过这个名字。徐皎然?徐皎然!!
转而死死盯住惺惺作态的徐皎然,见她眉眼无一丝异样,眼神幽沉了下来。
他认识这个女人半年多,居然从未注意到这个名字的古怪。方信尤暗道自己糊涂,心中想起一个人,背后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定了定神,打量在场的所有人。除了谢颐之一改假正经的君子之态公然与女子调.情,其余人全无异样。
是都不认得这个人,还是他多心了?
肖小王爷,这个女人归我了。
丢下一句话,谢颐之突然打横将徐皎然抱起。徐皎然故作害羞地将脸埋进谢颐之怀中,眼底一片风暴之色。谢颐之心雀跃地跳动着,低头又在她耳垂上啄了一下,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行动一气呵成,等在座之人反应过来,谢颐之已经抱着人进了厢房。
方信尤心中虽惊疑不定,却也没打算放过这美人恩。送上门来,他才懒得管这人是不是那位,只要没人指着他鼻子叱骂他冒犯,他便权当不知。
广袖一甩,就要追上去。
哎,你作甚?坐下!肖明镜一把拽住方信尤,谢三回京这半年颓得跟什么似得。难得他起了兴致,你且让他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