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间还有堆着积雪,时而又风,这般以天为盖地为庐地坐着,久了也感觉生冷。徐皎然紧了紧领口,见一群人老回头看她便笑了。
方俊杰耸了耸肩,大眼睛眨了眨,咧嘴又是笑:啊,忘了说,你们可都得算好咯!方才投掷,未中的数目白纸黑字记下来了。投壶不中必须罚酒,这边不方便,一会儿回了席上按数罚!
话音一落,少年们又是笑又是哀嚎。
热热闹闹地涌上去,将方俊杰挤到树边挪不开。虽然少年们嘴里说着不满的话,但看神情个个习以为常。徐皎然自来酒量深,轻易不会醉。陪几个少年吃几杯,于她来说不算事儿。
等人玩够了兴,一群人呼啦啦地回了席。
方俊杰站在原地,与落后一步的方信尤对视一眼,转头招来一个双丫髻红头绳的小丫鬟。而后附耳低语吩咐了一番,就见那丫鬟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回到席间,罚酒呈上来。
一个红头绳双丫髻的小丫鬟,端着一壶酒,低眉顺眼地走到徐皎然的身边。她身材娇小,嗓音却大得很:徐姑娘,共十七支箭,十三未中,你罚十三杯。
徐皎然:
第23章
醉酒的徐皎然
说好十三杯,一杯不能少。
小丫鬟将酒杯斟满,俏生生的大眼斜了一眼徐皎然,嗓音清脆让整场人都听到:徐姑娘,这是第一杯,请。
碧绿的酒水因案几震了震,漾出了点点波纹,十分好看。迎着一众殷切的目光,徐皎然冲企图代饮的元玉摇了摇头,举杯仰头一口饮下。酒水气味晴甜,入喉温润,似乎是果酒。
徐皎然喜欢,昂了下下巴,示意小丫鬟第二杯。
少年们见状,当即抚掌大笑,有笑说徐姑娘果真是个识货的,这酒可是好酒。又有人笑着夸奖,赞她干脆利落女中豪杰。
吵哄哄的,十分热闹。
徐皎然被逗乐了,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美人展颜,如百花盛开。扑簌簌的梅花瓣还夹杂着雪意,叫人看得眼睛都直了。
小丫头瞥了眼方俊杰,夸了句徐姑娘大气,便又斟满一杯。
跟少年人相处少了勾心斗角,确实令人心情舒畅。徐皎然好久没这般肆意玩乐过,一时间也有些意气上头。勾着唇角笑得开怀,接连三杯下肚。
就近的几个少年见她玉面染霞,暗道闹姑娘家要适可而止。便打了哈哈,提议说剩余的他们代劳。方俊杰与那小丫鬟对视一眼,丫鬟轻轻点了下头。他当即哈哈一笑,和事佬般地征求众人的同意。
见没人反对,就让他们代劳。
徐皎然看着娃娃脸的少年仰着脖子替她干了三杯,而后见她看着他,面红耳赤的低下头。忍不住又是笑。他身边另一个长脸黑皮的少年也不示弱,换了杯盏,继而也干了三杯。
这两人一个姓绍,玉翠轩的少东家,另一个姓邢,江南盐帮大当家之子。性子较之其他人,要直爽许多。徐皎然夸赞了两句,多谢两人的好意相帮。
剩余四杯,沈府长房次子也凑过来,想帮忙喝全。一直坐在徐皎然右手边不挪窝的方四公子当即哼了一声,眼尾高高挑了起来。他斜瞥了眼沈从新,命人换酒杯,仰头将剩下四杯包了。
徐皎然头一回遇上这般有趣的争风吃醋,感觉十分新奇。
十三杯酒罚完,轮到其他人罚酒。
丫鬟们穿行其中斟满,一丝不苟地罚酒。有些小公子性子淘气,故意怪叫作妖地引人发笑。小炉柴火渐渐烧尽,下人连忙给各个席位上的小炉换新柴,背后是冷雪,身前是火炉,到别有一番意趣。
徐皎然心道真会享受,却也怡然自得。
酒刚过一轮,有些人已经微醺了。
汪三姑娘有些不甘,今日的风头都被人抢尽了。她忍不住面上带出了丝不悦之色,看向下首的吴家大姑娘。吴家大姑娘向来以她马首是瞻,当即心领神会。等一轮罚酒过去,一身红底绣蝶穿花夹袄的俏丽姑娘娇笑一声,站了起来。
吴家大姑娘言辞利落,口吃清晰地说了一番笑闹的话,引得众人全看过去。而后满意地拭了拭嘴角的酒水,直言这个时辰还早,光看人罚酒也没甚意思。既然上了酒,不如一次喝个痛快,来个喝酒斗诗。
她话音一落,热闹的场子静了静。
倒不是她的提议不合适,喝酒助兴是无论哪个宴上都少不了的活动。大伙儿不情愿,不过是斗诗实在是难为了他们。在座的虽说都是大户人家子弟,自小读书习字,但也不过能做一两首打油诗罢了。
说句丧气的话,这二十几个人里头,除了东道主的方俊杰能勉强能做一做文章,京城来的方四公子还摸不清深浅,在场也就吴家大姑娘汪三姑娘几个姑娘家诗书不错。
喝酒斗诗说得好听,不如直接叫他们出丑!
可汪三姑娘是这帮人中身份最重的。她正一脸欣然,谁也不好扫她的兴。方俊杰没说话,汪三姑娘骄矜地瞥过来一眼,眸中意思明确。
方俊杰头疼,这姑娘看似话不多也好相处,却着实是个争强好胜的性子。那次聚会请了她,她都要旁人捧着,且必赚回一众赞叹才罢休。不过今儿可不能依她,他身边还坐着一位祖宗!
四公子以为呢?
方俊杰扭过脸,询问方信尤的态度。
一片红色梅花瓣粘在他鬓角,叫他冷硬的面容莫名染了一股艳气。他很无所谓,左右他就是不会,在场也没人敢勉强他作诗。
你看着办。
随口一句,汪三姑娘的眼睛就亮了起来。
她目光灼灼地盯着上首的高大青年,眉梢眼角都挂着丝丝欣喜。徐皎然静静地从旁看着,颇觉得有趣。
少女慕爱,当真可怜可爱。
一阵梅香扑鼻,徐皎然晃了晃脑袋,感觉有些头重脚轻。元玉密切关注着自家主子,稍有不对就上前询问。旁边方俊杰察觉,低声询问是否哪里不适。午时还有酒宴,若是不胜酒力,后院备了厢房可供休息。
不必,徐皎然的酒量不浅, 只是有些头昏,并不碍事。
方俊杰弯了弯眼角,转头命人拿纸笔。
徐皎然渐渐感觉到身上不对劲。她又晃了晃脑袋,天旋地转。一手撑住额头,她转头唤了声元玉。
元玉立即膝行上前扶住,转头问身边伺候的方府下人厢房位置。
徐姑娘莫不是不善诗文,装醉脱逃吧?吴家姑娘立即看过来,朗声笑,才三杯果酒而已,这就不胜酒力了?
以帕掩唇,她咯咯地娇笑了起来。
方俊杰见状顿时一喜,成了?!
怕药效发作起来露馅。他连忙打断旁人接话,招来两个丫鬟帮忙扶人:这是说的哪里话,游戏也就图个乐子罢了,吴姑娘何必较真?
见吴家姑娘还要开口,他瞥过去一眼,眼中不乏警告之意。
瞥了眼汪三,吴家姑娘悻悻地闭嘴了。
后院厢房离梅林有些距离,被扑面的凉风一吹,意识又清醒了些。才三杯酒水,以她的酒量连微醺都不会有。徐皎然捏了捏发胀的眉心,心里隐隐觉得不对。但脑子已然昏沉得思考不得,张口都难。
厢房这边十分清净,穿过月牙门进来,私下里寂静无声。
方府的下人将人扶进了左手边的第二个屋子,里面熏了香,烧了地龙。进门一股子热浪涌上来,扑到人脸上。没一会儿,元玉就折腾地出了一身汗。小心地将自家主子扶上床榻,徐皎然已经阖上了眼睛。
元玉细心地帮她脱了大麾、兜衣和鞋子。
盖上被子之前,又摸了徐皎然的里衣。黏糊糊的,喝酒发了汗,背后有些汗湿了。自家主子是最爱洁的性子,绝不能忍受身子不爽利。元玉去外间儿看了眼,方府的下人已经下去了,门也顺手带上了。
跺了跺脚,暗骂这府上人不会伺候,又回了里间儿守着。
屋外似乎有人走动,元玉警觉地一抬眼,伸头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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