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诸如此类的猜测,在看清大理寺震惊的神情后,就打消了。
看来,太子殿下没有瞒着妻子,没有瞒着舅兄,独独隐瞒了岳丈,不知是为了保密,还是另有玄机……希望不要是后者。
不少臣子在心中暗暗祈祷。
毕竟,比起大喜大怒的圣上,沉稳持重的太子更加深不可测,令人惧怕。
之前在含元殿里,就汗湿了不少人的衣衫,此刻仍然心有余悸,战战兢兢,若再来上几回,可真是要了人的老命……
海池广阔,每年元宵佳节,圣上都会带领群臣登上龙船,游览美景。
今年的上元,圣上因为身体不适,没有出行,龙船也被搁置。
不想在今日,群臣还是和圣上登了龙船,在太子的带领之下,怀揣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前往蓬莱岛。
许是因天光晴朗之故,常年缭绕在岛上的云雾,今日竟散开了大半,让人能一窥仙岛全貌。
岛上有一座宫观,原名小道楼,相传曾是清玄元君修炼之所,毁于前朝战乱期间,高祖即位后命人重新修缮,一直空置,作为尊奉天尊与元君之所。
圣上在敕封神妙真人后,赐予此间宫观,并改名为莲花观。
“这莲花观里,有一座莲花台。”太子幽幽道,“当年,孤便是在那里与兄长诀别的,如今重回旧地,当真是令孤生起诸多感慨。”
群臣揣度不出话意,皆惴惴垂首,沉默不言。
只有太子妃借着宽大衣袖的掩饰,悄然碰了碰太子的手心。
太子眼中浮现一抹温柔,唇角亦含出一丝笑意。
衆人穿过前庭,行经中苑,沿着回廊向里,顺着石阶往上,来到莲花台。
紫檀木雕刻的莲台中央,坐着——或者说是跪倒着一位道士。
台前亦有一位道士盘腿而坐,背对着衆人,风过不动。
以莲花台为中心,布置了一个巨大的八卦阵法,锦衣卫佩刀立于阵外,阵势森严。
为首的北镇抚使向太子恭敬行礼。
听见动静,莲花台前的道士也站了起来,扬着笑脸转过身,似要热情地打一声招呼,又在看清场面之后笑容一僵,有些局促地搓着手,不知该如何是好。
还是太子首先唤道:“师父,情况如何?”
通达道人才重新展开笑脸,亲切应道:“哎!为师在!情况——还算可以吧,为师暂且制住了这个妖道,就是这个家伙冥顽不灵,怎麽都不肯认罪——”
莲花台上,被绳索捆缚的道士擡起头,开口道:“贫道无罪,何来认罪?”
衆人方才看清,那身着紫金道袍的道士,原来是神妙真人。
和无法言语的圣上一样,此时此刻的真人,也失却了往日的威风,被五花大绑在莲花台上,形容狼狈,很明显成为了阶下囚。
然而,他的神情却没有丝毫惊慌,目光平稳,嘴角含着从容镇定的笑意,跪姿笔挺,须发飘飘,展露出几许仙风道骨的意味。
“太子殿下!”神妙真人遥声呼道,“敢问殿下,贫道何罪之有?”
太子面无表情。
他冷冷淡淡地开口。
“真人之罪,罪在几重。”
“其一,妄言吉兇,擅定生死,以人祭天,构杀衆生。”
“其二,分骨肉,离兄弟,间父子,祸乱人伦。”
“其三,弄虚作假,招摇撞骗,以毒丸充仙丹,猛药作良方,谋害天子。”
“这几条罪,无一不是离经叛道的大罪,妖邪之术也不过如此,真人竟还敢装作无辜,询问孤何罪之有?”
神妙真人缓缓笑将起来。
“殿下此言,是说给贫道听的,还是在场的其他人?倘若殿下果真这般作想,那麽,便请殿下容贫道为自己辩驳一番——”
他陡然提高声音,仰起头,似对天发誓一般,高声而语。
“我施不空所做的桩桩件件,都是为了天下百姓!”
“祭皇子,一为祈雨,化解旱灾,二为诛暴,消隐战火!”
“此间双生皇子,并非预为不祥,而是本就不祥!若让二者平安长大,定会导致民不聊生,哀鸿遍野!择一弃之,余一取之,方能长久!”
“弟子得天尊降示,为了避免这生灵涂炭的未来,方才入世,做下此遭——”
说到这里,神妙真人忽然收了慷慨激昂的语调,变得平静。
“弟子曾对天发誓,只要能让百姓得安,盛世太平,纵使背上千古骂名,也在所不惜。”
“如今,衆生双目蒙尘,看不清因果,误以为贫道行恶,要替天行道,那贫道便认了这恶,让衆生行了这道吧!”
“只望从今往后,不再有不祥出世,衆生皆可得善果——”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