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先暖暖身子。”
不管账房先生肯是不肯,迳自到桌旁落坐。
账房先生不再多问,吩咐伙计替安平张罗吃食。
街对面的平安客栈中,东院里的一间上房内,八名男女正在围炉商量大事。八名男女
中,有五湖浪子在内。
上首的长凳上,坐着一个看去相当年青的书生。五官清秀,白脸无须。从肌色估计,约
在二十岁出头。但从眼神和双手的皮肤纹理猜测,却不止此数。穿青棉袍。外罩玄狐外袄,
头上的青巾内加暖皮,腰悬一把古色斑斓的长剑。坐在那儿神态雍容,脸上带着莫测高深的
微笑。
右首,坐着一个穿一身银鼠皮裘,内着劲装的少妇,一双大眼水汪汪,媚光流转,笑起
来时,桃腮上绽起两个笑涡儿,动人极了。盛妆的女人,很难判定她的年龄;这女人是盛
妆,谁知道她的真实年龄有多少?反正从表面上看,像二十也像三十。
另两个岔眼的人,一个是中年道姑,美好的五官人见人爱,粉脸桃腮吹弹得破,一双媚
目勾魂荡魄,举手投足间俱都流露着万种风情。
另一人是个眉目如画的少女,只有十三四岁。除了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之外,看上去
仍是天真无邪的女娃娃,身材刚发育完成,浑身蓬勃着青春的气息。倚偎在少妇的身侧,颇
饶兴趣地注视着在座的人大发议论,大眼睛在众人的脸部转来转去。
另三人一个是豹头环眼的壮汉,一个是花甲老人,另一位是个半老徐娘。
五湖浪子风采依旧,气血甚佳,英俊的脸蛋泛着满意的笑容,不时向中年道姑微笑注
目。他喝干几上的一杯热茶,发话道:“诸位已经看到他了,从外表看,决难相信他会是一
个艺臻化境,宇内无双的武林高手。”
青年书生淡淡一笑,若无其事地说:“杜少庄主,宋某这人做事实事求是,从不信
邪。”
“前辈之意……”
“宋某要推翻前议。”青年书生神色从容地答。
五湖浪子吃了一惊,站起讶然问:“前辈要推翻前议?这……这不……”
“你坐下。”青年书生不动声色地说,稍顿又道:“宋某的摘星庄也曾是五大庄之一,
我摘星庄主不老书生宋奎也曾威震江湖几近三十年,练气四十载,拳剑之下,不知杀死多少
高手名宿,而目下却被狄少堡主不远千里请来,诱杀一个年仅弱冠乳臭未干的小娃娃,而且
还说这黄口小儿是甚么艺业超凡入圣的神龙。更令宋某难堪的是,连宋某的妻女也一并请
来,甚至将丹霞仙姑也请来了。杜少庄主,如果易地而处,你认为宋某有何感觉?”
五湖浪子心中大急,苦笑道:“前辈明鉴,那小子确是……”
“不必说了。”不老书生冷然地说。
十年前,提起五庄之一的夷陵州摘星庄,武林朋友无不闻名色变。庄在万山丛中,大有
遗世超俗之慨。庄主不老书生宋奎,练气术已臻炉火纯青之境。那时他已四十出头,驻颜有
术,仍像是弱冠少年。因为他曾经进过州学,所以人称他为不老书生。
摘星庄并不是普通的庄院,而是巴山至南阳一带,水陆黑道朋友发施号令,逃匿与分赃
的秘窟。不老书生统率下的同党,比强盗还要残忍,还要恶毒,招摇撞骗软硬兼施,灭门沉
舟不留活口,坏事做尽,他们不讲黑道规矩,不理会江湖道义,无恶不作,闹得到处乌烟瘴
气,天怒人怨,鬼哭神嚎。绿林强盗打家劫舍有地盘,有三不抢五不劫的绿林规矩,他们却
不论孤寡,不管老弱妇孺,不问忠义贤肖,只要能有子女金帛到手,便一概不予放过。
作恶太多,终于引起公愤。十年前中秋,破扇竹萧率领了少林、武当、峨嵋,与湖广的
鹰扬门,三派一门的高手名宿四十余人,分四路入山,几乎一网打尽了这群恶贼,火焚摘星
楼,全庄化为瓦砾场,人心大快。
可是,事后发觉尸体中没有不老书生,也没有他的妻子玉面狐仙涂念慈在内。
他失了踪。没有人知道他的死活。
五年后,江湖朋友曾经在山东见过他。
真正知道他的下落的人。少之又少,青云居士便是其中之一,他们早年在暗中就是知交
好友。
他虽曾在山东现过身,其实却躲在麻姑山,带了娇妻稚女,在丹霞观附近享福。也埋头
练功,刻意复仇。
光阴荏苒,大多数江湖朋友已不再顾忌他们,也不再搜寻他的下落,风声已过。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