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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是有亡国之相。
说书人编排灵惠帝归编排,这等不要命的话也还是不敢说。
角落之中,温楚面无表情地听人谈论着灵惠帝的风流韵事,她甚至已经猜到接下来的话了。
说书人继续说道:“这妖妃和咱这皇上生下了一个公主,封号怀荷。许是因为妖妃之缘故,在诸位子女中,皇上喜爱怀荷甚于所有皇子公主。皇上如今不是喜欢修道吗,道教里头有句话,谓之‘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报应就在灵惠二十五年,过年时节,远从江西封地赴京的礼王,发动了叛乱。”
这位礼王,是已故先皇的弟弟,灵惠帝的皇叔。礼王声称灵惠帝被妖女迷惑了心智,大昭国祚倾危,在灵惠二十六年,赴京过节的时候,发动了兵变,直逼紫禁城,史书上记载“礼王之乱”。
那一年,温楚十岁。
“这场叛乱持续了三个多月的时间,最后竟然直破紫禁城的大门,满朝大臣,无人能阻止礼王这场早有预谋的起事,到了最后,若非是国公府出面,也不知这场祸事会持续多久。咱这皇上最后终究是福大命大,未曾出事。可在这场叛乱之中,妖妃不慎落难,被礼王一刀刺死,死后被人挖心掏肺。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她此番下场诸位说究竟是不是咎由自取?”
群众附和。
“就是就是!死得活该,若不是她蛊惑了帝王心智,皇上怎会成了那样,这样死了,倒还真是便宜了她。”
“是,若非是她这个红颜祸水,祸国妖妃,我大昭国运定能更上一筹!”
说书人道:“而那怀荷亦是下落不明,不见尸首,皇上如何都寻不得他最疼爱的公主。现如今,大多数人都说,她是被礼王烹食下肚。传闻之中,礼王最是嗜血,曾食过生肉。即便无人知道真相如何,可烹食怀荷下肚是礼王死前亲口所述,又加之到处寻不得怀荷尸体,如此看来,多半为真。这妖妃蛊惑皇上到了这样的地步,天理昭彰,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而怀荷,即便年纪尚小,但是那妖妃所出,又岂是良善,如此下场,也算是一报还一报。”
本一直面无表情的温楚听到这话终是忍不住笑出了声,她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得厉害,竟连眼角都渗出了一滴眼泪都察觉不出。
一报还一报。
她究竟是犯了什么错,要受到这样的报应?
她这异常的行为惹得周遭不少人朝她看去。
“嘿,你这小道士,笑些什么?难道觉得这话说的不对?”
温楚见人都在往她待着的那处角落看来,忙摆手说道:“哪里的话,我是觉得老先生说得十分之好,听得开心罢了,一时之间失了分寸,各位看官勿怪勿怪!”
他们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有什么好笑的,能叫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但是见温楚都如此说了,自也不会再抓着她不放了,不再去理会她。
温楚擦掉了眼角沁出的泪,正在这时店小二将打包带走的饭菜装到了她带来的食盒之中,递给了她。
温楚给了银子后接过食盒,也没再在此处多留,转身就往外头走去。
方走到门口,迎面走来两年轻男子,二十岁左右。温楚见其中一人,看到她后有些兴奋。
她对此人并无印象,又观其二人打扮颇为富贵,更不知是何时会与他们有所交集。
如今她并不想要再与人纠缠周旋,只想着先赶离这处。
她无视了那人灼热的视线,快步从他二人身侧走过,然而擦肩而过之时,却还是被喊住了。
“小道长,请留步!”
喊他留步的那人名张成湖,是白山镇上头太原府知府家的大公子。
他身穿湛蓝长袍,单看模样尚且周正。然若是同身侧的那人比起,那便是稍逊一筹。
他身旁的那人名叫林宿简,是山西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家的公子。提刑按察使掌管司法,正三品的官,在这种小镇上,俨然算是个大官。林宿简模样十分出色,一双丹凤眼,在他脸上更显风流,此人一身绛紫锦服,腰间悬着一块玉佩。
温楚见躲不过了,只能回身,她拱手问道:“请问这位公子有何贵干?”
她不知道二人是想做什么,但她向来奉行,行走江湖之上,以和为贵的道理,即便她现在心情不大好,面上却还是带着几分和气。
温楚声音清润,姿容艳丽,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更是晃人心神。
张成湖眼中闪过了一抹惊艳,但更多是带了几分不可置信,这样的人竟然会算命?
旁边的林宿简同张成湖是挚友,今日刚好去张府寻张成湖,结果就被他拉来了白山镇来找一个小道士算命。
林宿简猜到,眼前这个穿着简朴,容貌甚殊之人许就是张成湖所要寻的人。
见到张成湖出神,林宿简轻咳一声。
张成湖被林宿简提醒,回了神后才觉失态,忙道:“早听闻小道长美名,听说小道长算卦算得准,特从别处赶了过来,结果没在街上看到道长,原以为是扑了空,未想到小道长竟是来用膳了。”
第十九章
张成湖早在家中听闻过温楚的名声,家里头的仆人许多人都去找温楚看过相。她看相的价钱便宜,而且还准,一传十十传百,不少人都喜欢来找她看看,即便是说不准,不过十几文钱罢了,总比那些讹人的,算个卦收五十文的好上了许多。
他一开始觉得那些下人们都是被哄骗了,这世上算卦看相的,都是些江湖骗子,若说她真的厉害,那也不过是厉害的江湖骗子罢了。
直到后来一日,张成湖对一女子情根深种,害上了相思病,实在是想要知道和那女子究竟能不能修成正果,于是便怀揣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找上了温楚。
方才见到街上没人,原还以为是扑了个空,便和林宿简来了呈祥楼用晚膳,谁知就这样好巧不巧撞见了一个小道士往外头走。这模样打扮,不就是他们口中算卦很准的小道吗?
温楚听到这话便是了然,原是来找她算命的。
她向来会看人眼色,这两个人,一个看着比一个贵气,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
温楚也不愿得罪人,但外头天色已经晚了下来,温楚还得坐着杨大婶丈夫的牛车一块回村,若是晚了,温楚就得自己走回去了。
“这位公子,实在是抱歉。”她指了指外头的天说道:“你瞧外头天已经这样沉了,我得赶回家了。”
知府家的公子,在这镇上没几个比他爹官要大的了,他亲自来寻她,客客气气让她来给自己算上一卦,断没有想到这小道士竟然会拒绝,一时之间,脸色也有些难看了下来。
他方想发作,旁边的林宿简却已经开口说道:“道长若是担心天色晚了,一会我们自可送道长归家。”
林宿简虽然生得颇为风流,但他的行事作风显然是要比张成湖周正一些,即便温楚拒绝了他们,他的面上却依然能带着笑。
让两个陌生男子送自己回家?温楚都不知道林宿简是怎么敢说出来这话的。
林宿简像是知道温楚心中所想,说道:“道长莫怕,我们二人并非是恶人。他是太原府知府家的公子,而我为提刑按察使司家的公子,此番前来,单纯是想从道长这头求上一卦,若是道长不信,大可去向别人问上一问,以证真伪。”
温楚倒没想到这两人竟然会是这样的身份,震惊的同时不免觉得有些好笑,看来自己如今是真出息了,有本事了,能叫他们找上门来。
温楚知道,林宿简这话虽然有商有量,但如此说明身份,岂容她再说出拒绝的话来。她知道今日这一遭是避不过了,也只能妥协说道:“那请公子带路去厢房吧。”
三人往厢房那处走去,温楚将食盒放在了桌边,先是问了张成湖是想算些什么,张成湖回答道:“是这样的,半年前,我遇见了一个女子,初见时被其容貌所打动,再后来有幸与之交谈一番,才发现更是志趣相合,到了后来,我同她已经私自定下了终身。只不过是,她的出身实在不高,即便我有意同她结亲,但我家中人却如何都不愿意,那女子知晓之后,已经近乎一月不愿同我见面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