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外的,崔小雯得知她那个同学竟然给她买了手机便又惊又怕,急得在电话里说叨了她大半个小时,让她千万别被小恩小惠迷了心窍,赶紧把手机还给人家,最后还说要想办法给她点钱,让她好好答谢人家。
温降听着这些话,不知道该作何感想,她现在吃迟越的住迟越的,当然也想好好答谢他,如果有办法的话。可他什么都不缺,崔小雯能拿出来的钱对迟越来说恐怕连买包烟都不够。
崔小雯的电话通到最后,也像是觉得窘迫,沉默片刻后,例行嘱咐她好好读书,便挂断了电话。
温降在桌子前坐了一会儿,深吸了一口气,背上书包下楼。
万叔例行在校门口等她,十分钟的车程虽短,偶尔也会跟她拉拉家常,问她在学校里都做什么功课,成绩怎么样,也会问起迟越,问他最近在家都干些什么,心情怎么样,有没有再跟那些混混打交道。
温降向来问什么答什么,捡着迟越的好处说,看着又乖乖巧巧的,跟迟越以往接触的混混完全不同,日子久了,便越发讨万叔的喜欢。
车子在地下室停好后,万叔还从后备箱抱出一筐草莓和一箱大芒果,说是李阿姨交代带过来的,让她和迟越赶紧吃,别放坏了,吃完还有。
温降接连应好,帮忙开了地下室的门,从他手里接过那两大箱东西,一边道:我来吧叔叔,我拿得动,不麻烦您了。
小姑娘看着瘦,手上还挺有劲,那叔叔先走了。万叔也被她看得乐呵,松开了手。
嗯,叔叔再见。温降点点头,抱着水果转过身,仰着头往楼上走。
迟越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在游戏的间隙回头瞥了一眼,问:从哪儿打劫回来了?
什么打劫,是李阿姨送过来的,你现在要吃吗?有芒果和草莓。温降路过客厅,抱着水果到厨房去了。
可以吃一点。迟越答。
温降在他家住了快半个月了,现在也摸清了他的脾气,家里的水果要是没人洗了切成小块他就不会吃,宁愿堆在那儿放烂了去点外卖上的果切,娇气得要命。
眼下便帮忙洗干净草莓,切掉叶子,又把芒果切成小方块,端到茶几上给他。
迟越见状,俯身用小叉子插了一块,道了声谢。
温降也叉了一颗草莓咬在嘴里,在一旁坐下,拿出作业本翻开。
迟越看她一眼:不是都考完了吗,还学?
考完也有作业呢,温降说着,抬起头来,闷闷地用笔尾抵着下唇,而且我这次考试感觉不太好,英语和数学都很难。
怕什么,你跟这学校里的人比不还是第一名?迟越的眼睛盯着电视,说得轻巧。
我高考又不是跟这个学校里的人比,是跟全省的学生比。温降叹了口气,反驳。
实在不放心就去报几个补习班吧,我看你在这儿从早坐到晚,再学不好也没辙了。迟越悠悠道。
温降闻言,轻皱了皱鼻子,刚要说她哪来的钱报补习班,就想起迟越才转给她的两万块,顿了顿,默默握紧手里的笔,垂下眼帘去看题目,没再说话。
她现在已经能做到在游戏背景乐中沉下心学习,迟越玩的大都是日本和欧美的游戏,她听不懂人物的对话,又看不懂他是怎么跟怪兽打来打去的,连走神都做不到。
只不过游戏打了没一会儿,迟越中途接到一个电话,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了句便挂断,烦躁地啧了声,把手机丢到一旁。
他的手机平常只接外卖电话,除此之外就是诈骗和推销,温降很少听到有人给他打电话,不由自主地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起头来。
迟越收到她的视线,没好气地一歪头:是森骏,叫我请客吃晚饭,你也想去?
温降第一时间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她才不要跟那群人一块吃饭,想想就可怕。
迟越看她光是听见森骏的名字就吓得跟兔子似的,轻嗤了声,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问:你晚上吃什么?
我煮了饭,腌了排骨,冰箱里还有一些蔬菜温降回答。
迟越听见蔬菜两个字,微不可见地皱眉,又问:可以现在做吗?
你不是要和森骏他们出去吃吗?温降听出他的意思,有些错愕。
迟越闻言冷哼了声,重新拿起手柄:谁要跟他们吃饭,我也不嫌恶心?
好吧,温降虽然知道他一直很瞧不起那群人,但还是第一次听他直接说出来,站起身道,那我现在去做饭。
吃饭的中途迟越给那群人转了点钱,总算让他们闭上嘴,然而还没清净多久,九点钟洗完澡出来,又换了敖飞建阴魂不散地打电话来催他,这次说要去喝酒。
迟越的第一反应是拒绝,只问他们要多少钱。敖飞建听到这话,像听到什么不得了的笑话似的,问他:怎么,现在家里养了个人,几年的兄弟都不要了?那个温降还真够可以的啊,什么时候也带出来给我们开开眼?
他突然提起温降,迟越的脸色倏地冷下来,下颌线条微微绷紧。
他跟这群人闹翻了倒是没什么,反正他不用去学校,微信一删手机一换就能玩消失,森骏就是想找二十个人把他腿打折了都没办法。
但温降不一样,这书呆子还想考大学,天□□九晚五的,要真把森骏他们逼急了拿不到钱,或是让他觉得自己靠不住了,真有可能拿她开刀。
迟越想到这儿,闭了闭眼,在心里咒骂了句。
面上只低哂了声,问他:地址?
诶,这就对了嘛,地址我一会儿发你手机,这酒局还是得迟哥来镇场子,要不然都不够规格。敖飞建达到目的,拖长音应承下来,笑得恶心。
迟越挂断电话,咬了咬牙,总算忍不住骂了句草。
换好衣服,温降刚好从阳台晒完衣服回来,睁大眼睛看着他:你现在还要出门?
嗯,迟越看到她,收起手里的烟,到门口换鞋,出去一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是去喝酒吗?温降下意识抬腿跟上,到门口送送他。
差不多吧迟越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他本来没打算去的,现在倒显得像个酒鬼,晚上九点多还非要出去喝酒。
温降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失望,只能轻声提醒他:那你少喝点,早点回家。
知道了。迟越不习惯她说这种关心的话,总觉得很怪,像是他们俩真有什么关系似的,嘴里闷闷应了声,带上门就走了。
这还是温降住进来之后迟越第一次出门鬼混,偌大的别墅只剩她一个人,到处都空荡荡的,落地窗玻璃反射着灯光和家具的倒影,影影绰绰,让人觉得有点恐怖。
也不知道迟越以前一个人住的时候会不会觉得害怕。
温降起先还想在沙发上读会儿《包法利夫人》,但没一会儿就坐不住了,起身拉上窗帘,关掉客厅里的灯躲回房间,在暖色的灯光下裹紧被子,才觉得心里安稳不少。
可大概是太不习惯一个人了,思绪总游离在书本外,在想迟越现在到底在干什么,会不会喝很多酒,喝太多之后该怎么回家,太迟了路上还打不打得到车
等反应过来时,总要再把书往回翻几页,就这样反复了五六次,温降也意识到今天不是个读书的好时间,叹了口气,合上书放到床头,关灯在床上躺好。
然而一直睡不着,蝉鸣和蛙声在黑暗中逐渐变得响亮,小区的绿化太好,附近甚至还有一片人工湖,每到入夏时节就会变得格外热闹。
温降就这样侧耳听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应该是没关窗户,光着脚下床检查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