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越怔了两秒,一下子反应过来她想干什么了:那个叫什么梅的?
说实话,他和这个梅并不熟,只是总会莫名其妙地看见她。
至于照片的事,他今天才看到,就算不知道前因后果,光是被这样欺负,面前这个女生想报复那个梅也很正常。
温降被他的话听愣了愣,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周静美后,刚想问你怎么知道,就意识到那些照片应该都已经在男生中传遍了,他知道也不奇怪。
只是这样一来,他会愿意帮她吗?
温降垂下眼睫,点了点头:她叫周静美
迟越还是第一次听明白这个名字,从鼻间发出一个轻巧的唔,顿了顿问她:为什么找我?
温降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她都不认识他,又什么都没有,凭什么叫他做事呢。
攥着袖口上的手指一瞬间绞紧,她的声音听起来苍白又无力:我可以给钱的
话刚出口,想到打人的费用肯定会很高,她出不起,很快补充:你也不用真的打她,只要吓唬吓唬就行了,让她们别再缠着我了
迟越听到最后,脸上的表情更淡,垂眼问:你有多少钱,一千,两千,一万?
温降一下子愣住了。
别说一千一万,她手里就只有三百块,是她这个月剩下的全部生活费。
她想到迟越刚才随手散掉的那些钱,少说也有上千,他根本不缺钱。
她的那句付钱就像个笑话。
那温降的嗓子被重力哽住,她在刚才漫长的几个小时里绝望过很多次,但一直在冷风里忍到了现在。直到听到他话音里毫不掩饰的嘲讽,眼眶连着太阳穴一阵酸涩的剧痛,声音也变得嘶哑:还有什么办法吗?
难道要跟他睡吗?
她为什么要来找他呢?因为他看起来和那群人有一点不一样,就指望他对自己大发慈悲吗?
什么办法面前的人低声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突然笑了,那声笑和他说出来的话都毫无感情,你找个男人,在刚刚那群人里面,随便谁都行,这样她们就不敢拿你怎么样了。
温降低下头,灰败的眼睫沾着眼泪,湿成一绺一绺的,唇色苍白。
她当然知道有这样一条路,可是凭什么呢?
她凭什么堕落到那种境地呢?
这样一来,不是就让周静美得逞了么?
她就真的成了她口中的婊.子。
迟越看了她一眼,很可怜,但还是抬步离开。
谁知道衣袖下一秒就被一双瘦弱的手抓住,攥得很紧,像紧绷的弦,她的声音已经完全哑了:那我找你行吗
迟越转过头,她的眼泪迎着他的目光落下来,稍一眨眼,又簌簌地没入他的袖口,几乎烫到了他的手腕。
我找你做温降张了张嘴,却还是在那些让人难堪的字眼上卡住,说不出口,只能颤抖地问他:行吗?
迟越的手指动了动,此刻终于在昏黄的路灯下看清她的脸,才发现除了照片,他好像在更早以前就见过她了。
于是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温、温降温降的手松了松,眼底亮起一丝希冀。
温降,他想起来了,竟然是他的同班同学,那所学校里为数不多的还在读书的人。
但那又怎么样呢。
迟越把她攥着自己衣袖的那只手拨开,中途注意到她手指的温度冰凉,一边回答:我不需要。
温降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被扫落,也听清了他的话,就像一下子被抽干力气,枯萎了似的,低下头,没再开口,也不再伸出手。
的确,她的请求太看得起自己了。
毕竟她什么也不是,而他什么都有。
迟越毫无留恋地转身,地面上修长的影子晃动着,越来越淡,最后消失在视野里。
站在原地的女孩也随着他的离开一点一点被折断、尽量小地蜷缩起来,手臂紧紧地围住自己,隔开周围的光线和声音,除了哭什么也做不了。
哭得脸颊滚烫,太阳穴脆弱的神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断掉。
直到头顶突然响起一个冷清的声音,含了几分焦躁:你有多少钱?
温降的身体一下子僵住,分不清是不是幻听,于是不敢有动作。
直到迟越不耐烦地又问了一遍。
她才意识到这是真的,用粗糙的校服袖子抹了把脸,抬头告诉他:三百。
迟越虽然知道她肯定没钱,但听到这个数字,还是忍不住转过脸,差点被她气笑了:就这点钱,还想买我?
温降咬了咬唇,她当然知道这点钱在他看来不算什么,但也没必要,特意回来踩她一脚,就为了让她认清自己有几斤几两。
迟越看她垂着眼不吭声,和面前的沉默僵持两秒后,深深叹了一口气。
下一秒俯身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拉起来,注意到她校服宽大的袖子下空空荡荡,手臂瘦得跟柴火棍似的。
他很快松开了手,对她丢下两个字:走吧。
温降才蹲着哭了一场,一下子起身只觉得头晕目眩,在原地愣了好久,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
迟越没听见预料中的脚步,只好转过身来,面色不快地皱着眉:还不走?
温降看着他,脸上还满是泪痕,嘴里一阵发苦。
最后在他眼看着失去耐心之前,豁出去跟了上他。
她没有别的退路了,即便是这样危险和耻辱的施舍,也是她好不容易才求来的。
迟越看她走近,脸上的表情反而更差,拎着她坐进出租车的后座,语气生硬地问:你家在哪?
温降被他问住,想说她要是能回家的话,何必在深夜的大马路上乱逛呢。
迟越听她又不说话,一挑眉:你是哑巴?
温降摇摇头,只好回答:我不能回家。
迟越反应过来,想了想道:学校也回不去?
温降点头。
那没办法了。迟越靠上身后的座椅,对司机报了个地址。
名字很短,中央玉树什么的也没提到酒店两个字,温降猜测应该是他家,心头不免惴惴。
车子开始启动,她侧过脸来,偷偷瞄了他一眼。
思来想去,还是安心不下,又偷偷看了一眼。
迟越感觉到她的视线,默默抬手抱臂,黑色卫衣下的身形看起来有些单薄,转头看向窗外。
温降抿了抿干燥的唇,开口时的鼻音浓重:现在是要去你家吗?
迟越正在走神,过了一会儿才低低嗯了声,瞥见她映在车窗上的倒影,一动不动,看起来傻愣愣的。
他收回视线,转头看了她一眼:怕成这样?
温降无话可说,脸上的泪痕已经干透,绷带似的箍在脸上,鼻尖通红。
迟越淡声提醒她:要是害怕,现在下车还来得及。
下车?
温降垂下眼帘,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校服裤的缝线,没有吭声。
已经是凌晨,窗外的车流变得稀疏,柏油路被橘黄的路灯烙出一团一团圆形的光影,看起来却并不温暖,只有种空旷而沉闷的倦意,让人想要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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