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永明和黎悦的孩子出生在明亮温暖的六月,男孩儿,小名叫团团。
吕文林第一时间在婴儿房里看到了肉乎乎软绵绵的小婴儿,五官还皱皱巴巴的,嘴巴像黎悦,鼻子像关永明,至于眼睛,由于团团一直在紧闭着眼呼呼大睡,还看不太出来。
吕文林无端就想到了言奥。
想他的小哑巴当时是个这么小的婴儿的话,也一定会是婴儿房里最漂亮最可爱的那一个。
他很想见到不同阶段所有的小哑巴,参与他人生的每一时段,这样就能填补小哑巴过往所有的苦痛和难过。
不对,那时候的小哑巴还不能说是小哑巴,他还会说话,会用语言来表达自己的喜怒哀乐。
吕文林更觉得遗憾,他只陪伴了他的小哑巴短短几个月的时间,没能听过言奥的声音,更不了解言奥身上发生的所有事。
他们甚至还没有一起过过一个完整的夏天和秋天。
说到底,言奥和他终究只是互相陪伴了一段时间的过路人。
吕文林对他的一切一知半解,他有自己必须要做的、别人不能插手的事,也不愿意让吕文林真的养他一辈子。
在言奥离开的第68天,吕文林又一次梦到了他。
言奥并非第一次出现在他的梦里,但这一次的梦境比以往都要荒诞。
在梦里,他看见更加高大健壮、俊气逼人的言奥问他:阿林,你还记得我吗?
他抬眼对上小哑巴的那双眼睛,熟悉的心悸感涌来,言奥一点点地靠近他,然后强势地、不顾他的挣扎和抗拒,扣住他的脑袋亲吻他。
他躲不开,甚至隐秘的,也不想躲开。
吕文林在那个深重的吻中被惊醒,发现被自己的一条胳膊压着胸口,身下一片潮湿。
难怪这么呼吸不畅。
太可怕了,吕文林觉得自己可能需要去精神科检查检查,或者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真是到要去相亲恋爱的时候了。否则怎么会做这么不着调的春梦,莫名其妙肖想到一个孩子的身上去?
第十八章
距离南安三千余公里之外的北联盟军事基地。
陈奥把面前八个盘子里的菜每个都象征性地夹了一筷子,像是没什么胃口,短暂地评价了一句咸了。
他放下筷子问旁边坐着的叶帆:换厨子了?
哪敢啊,这就是你之前钦点过的那个厨子。你好不容易有兴致要吃顿饭,师傅从昨天开始就在备菜,叶帆闻言,也提起筷子尝了几口,这不味道挺好的?你这胃口真是越来越刁了。
那,再换了?叶帆问。
不必了。再换也做不出他想要的那个味儿,多此一举。
陈奥把面子的盘子往前一推,起身站起来,冲叶帆摆了摆手示意可以全都撤掉了,多余的一句话都不想和他说。
回到联盟的三个月里,发生的事情太多,反政府军内部闻风引起轩然大波,人皆以为在上次军变里尸体早就凉透了的人,居然又死而复生,鬼魅般回到了基地,像是从另一个世界里穿越而来。
据说回来的时候,穿的衣服十分寒酸过时,幼态得像个还得天天喝牛奶长身体的孩子,怕是脑子受了点创伤,小魔王变成了小傻子,不好使了。
作为陈奥此行回程接待人的叶帆表示,这传闻一定程度上所言不虚。
前后也就小半年的时间不见,陈奥从飞行器下来那一刻,他竟有点没认出来走下来那人是陈奥。
倒不是说样子的变化有多大,只是乍一看气质完全跟换了个人似的,穿着在北联盟普通中学生都嫌落魄的一套衣裤,背着个书包,像从学堂里刚放学要回家问妈妈今晚会吃什么的那种小少年。
但跟陈奥眼睛对上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人还是那个小魔王没错,满眼的戾气和不耐烦,凭空让甜蜜可人的长相都令人觉得震慑起来。
欢迎回来啊,陈奥。叶帆笑着向他张开双臂以示欢迎,在南安玩得还开心吗?
陈奥压根没理他的玩笑,问:手术安排了吗?
今天下午,叶帆也不恼,把胳膊放下来不再自讨没趣,还有,我已经通知冯启到部里来述职了。
你的好参谋倒真把你做榜样,天天勤勤恳恳的在训练场不敢怠慢,等你回来亲自跟他过招。叶帆也不在意人理没理他,不过,在南安度了那么久的假,你那点能耐不会都要萎缩退化了吧?你说你这些天,也不完全按着冯世钊的安排来,在别人的地方还那么有主意呢?
叶帆,陈奥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只觉时隔这么久,叶帆其人还是聒噪不堪,你这话多的毛病真是一点也没长进。
叶帆忍着气噤声,要不是司令官让他对接,他犯得着跑这来专门受个气?
切,他看着陈奥的背影嗤之以鼻,不情不愿地跟上去,我没长进?也不知道没长进的到底是谁。
陈奥回到阔别已久的办公室,在更衣间里把早就给他准备好的军服换了,终于找回了那么点熟悉的感觉。
换下来的衣服他仔细地叠好,方方正正搁在一边,叶帆见了奇怪:不处理了?
我的东西,不用你管。
叶帆默默翻了个白眼,也懒得再管,管他是想把这身寒碜的衣服挂起来供着还是找块空地烧着玩,但该死的好奇心又使他一眼看到了陈奥房间架子上的黏土娃娃。
现代化的办公场所内,哪里都干净简洁,唯独这个娃娃显得格外扎眼,与周边的环境格格不入。
娃娃?
叶帆嫌弃地戳了戳那个模样傻乎乎的小玩具,嗤笑道:陈奥,你难不成真是到南安找童年去啦?
谁允许你碰我的东西了?陈奥走过去,把他挡开,看起来很是不悦。
呦,这小娃娃还是我们指挥官的宝贝呢。
叶帆知趣地退后,心里想的是谁稀罕,又觉得陈奥这人真是变得莫名其妙喜怒无常的,越发招惹不起了。
交待完工作事项,叶帆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他是一刻也不想和陈奥多待下去,多待一秒,就得多看陈奥一秒的脸色,谁乐得去看。
临出门前,他看到陈奥盯着架子上的那个娃娃看,眼神不像是在单纯看一个模样简陋的玩具,而是透过这个玩具在看一个人,目光中竟显出些许痴迷和留恋。谁知道是什么人呢。反正他从没在陈奥脸上见过这种神情,看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暑热难耐,饭菜也不对胃口,陈奥在回到基地的几个月里,每天依靠一点白水一般无味的营养剂维持体能,只觉得无比浮躁,连跟冯启在训练场的日常格斗都心不在焉。
当联盟的政局暂时趋于稳定,只要一有空闲,他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人。
看到伞兵训练的时候会想;餐厅里出现了冰镇的甜品也想;哪怕一个人累到极致地躺到床上,还是会突然想。
想那个静谧的夜晚,高烧难退,那个人用温凉的嘴唇贴着他的额头亲吻,傻子一样责怪自己照顾不好他。没有抑制剂,却能平安度过一整晚最剧烈的易感期,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是个奇迹。再想他第二天早上害羞地给自己做那种事,结束之后红着脸、背过身去洗手,好像还真受到了什么不可说的侵犯似的。
还有呢?还有这个人总爱抚摸自己,胆大包天地调笑自己,在梦里还会红着脸喘着气叫自己小奥小哑巴,连被一而再再而三地偷偷亲吻都无法察觉,无师自通地懂怎么去勾引人。
陈奥开始觉得自己不正常,为什么当时会心挂着联盟的这点破事儿,以至于没就着那些亲吻压着人继续做下去,非要委屈自己半夜到浴室冲凉水下火?
他想把他牢牢攥到自己手心里,再也跑不出去。
北联盟战无不胜、无一败绩的统战部指挥官,小魔王陈奥,传闻连易感期和信息素对他的影响都微乎甚微,如今竟也尝到了辗转反侧、寤寐思服、抓心挠肝的滋味。
冯启明显觉得陈奥最近一段时间都极其心思游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