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知道吕文林还是想救他。
毕竟自己也不过是他某次好心搭救过的一个路人。
陈奥强忍着内心的气恼和躁动,站起身来,无奈地对他笑了一下:哥哥,那你等一等,我去买点药。
等给Omega注射过镇定消炎的药物,陈奥看了看表说:快到宵禁的时间了,我们把他送到附近的庇护所就回去好吗?
吕文林听从了他的建议。
人是吕文林发现的,但陈奥自始至终都没让他碰对方一下。他以一种冷静、快速又果断的态度公事公办地给Omega注射药剂、做了简单的处理,搀扶对方往前走时也在尽量保持距离、减少触碰面积。这就导致一路上,陈奥扶着人的姿势相当怪异,但当吕文林表示他可以搭把手时,陈奥又坚决地拒绝了他。
吕文林猜想陈奥是被这个Omega无意漏出来的芬芳的信息素给干扰了。
把人送进庇护所,吕文林还不放心地回头看了几眼,被陈奥牵着手安慰道:哥哥,你不用担心,他会好的。
金贵又美丽的女孩看了看两个人远去的背影,踏着步走向虚弱地倚靠在庇护所角落里的Omega。
有意思,还真有能让小魔王也愿意大发善心的人。
小可怜,你知不知道,救你的那个大善人,是个什么人啊?
周连桥冲着无法说话的Omega自言自语,像是想寻求到一个暂时得不到回答的答案。
Omega迷惑而恐慌地摇摇头。
模糊地看,陈奥旁边这人长相和身材有些像是Alpha,可是哪有Alpha会愿意怜惜一个可怜的Omega下民,不再去欺辱都已经是一种仁慈。可要说是Omega,又哪有Omega能不戴抑制圈这么明目张胆地出门呢?至于Beta自保尚且困难,谈何顾及他人。
周连桥极其轻地叹了口气,笑着向Omega伸出了一只手:好啦小可怜,别怕,跟姐姐走。
第二十三章
八月,北联盟迎来盛夏。这里夏季的气温不比南安燥热湿润,空气却依旧闷得发慌。
吕文林第一次经历南安之外的夏天。
陈奥带他去剧院看马戏表演。歌舞、飞车、马术、钻火圈表演的确十分吸睛又刺激,他们坐在绝佳的观赏位置,从高空飞舞而下的杂技女演员甚至像能和人握到手。
然而吕文林看到压轴节目时,发现坐在一边的陈奥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身子频频往他身上倒,注意力完全不在舞台上。
出了剧院,陈奥买了根雪糕递给他:哥哥,天气这么热,来吃点甜的。
吕文林机械地接过了陈奥已经剥好了包装纸的雪糕,轻轻咬了一口。
牛奶的醇厚,淡奶油的香甜,香草荚的芳香,被速冻后急剧作用于人体温度的冰,一并席卷了口腔的所有味觉。是吕文林喜欢的味道。
表演好看吗?陈奥问他,在他愣神的空当握住了他的左手。
吕文林矛盾于猛兽被驯服的过程,内心升腾起一种复杂的情愫。征服、主宰与统领,一遍一遍打磨凶兽的野性。上位者为追欢取乐、寻求刺激总是如此残忍,下等动物却只能被迫驯服。
他木讷地嗯了一声,像是怕高温把雪糕给融化了,又接连咬了几口手里的雪糕,反问他:小奥,你不喜欢看马戏吗?
哥哥喜欢我就喜欢。
野兽的表演哪有挣扎的活人能让人兴奋,陈奥笑着看吕文林吃手里的雪糕,好奇地问他:就这么好吃吗?
吕文林被雪糕堵着嘴,依旧不走心地从鼻腔里发出嗯的声音以示回应。
陈奥停住步子,低头凑到他右手的雪糕上咬了一口,终于让吕文林回过神来。
好甜。一阵沁人的甜化开在嘴里,陈奥难得觉得舒爽。
小奥,你不是不喜欢吃甜的吗?吕文林看着手里的雪糕,不吃也不是,再吃也不是。
去年我就想尝尝,这个是不是真的有这么好吃了。
哥哥,你是假装不记得,我走的时候告诉你什么了吗?
他写了什么?吕文林记得的,大概是很感谢自己,他们一定会再见面,希望再见的时候,自己也要能认得他。
小哑巴的变化当然是巨大的,但这是和他朝夕相处了一百多个日夜的小哑巴,无论他落魄还是富贵,他也当然地能一眼认出他来。
只是几乎有点忘了最开始捡到他时那副邋遢、脆弱、无助的模样了。
我说我爱你。
吕文林忽然明白马戏团的狮子在跃进火圈前的感受是怎样的了。前方是付之一炬的危险,但驯兽员陈奥站在身后,堵住退路,不给他任何撤退的机会。
第一个烟花是在那个时候绽开在空中的。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吕文林一跳,他手里剩下一半的雪糕冷不丁掉到了地上,迅速融化为一滩乱糟糟的奶油色液体。再然后无数的、五颜六色、各式各样绚丽的烟花接连绽放,绀色的夜被壮丽的烟火点亮,黑夜宛若白昼,路边的行人纷纷驻足,抬头观看难得一见的盛景。
陈奥认真地看着他重复:阿林,我爱你,你愿意成为我的伴侣吗?
和许久不见的小哑巴久别重逢,知道小哑巴其实是个矜贵傲气的少爷,当然是好事。
但小哑巴说他爱自己,不是弟弟对哥哥的爱,不是感恩的爱,而是如同情人般的爱,这事太奇怪了。小哑巴的郑重其事让他有些害怕和费解。
而更奇怪的是自己。
面对这样的景象里盛大又热烈的表白,他无可避免的心脏剧烈跳动。
像是回到了16岁放学的那个傍晚,一个娇小可爱的女孩儿娇羞紧张地飞跑过来,递给他一封包装漂亮的淡粉色书信,同行的关永明揶揄他艳福不浅,而他的心跳因为紧张急剧加速,很久都没有缓解。
像,又不像。
面对女孩子的书信,吕文林只有单纯的紧张;而此时此刻的他,迎接的是翻江倒海的眩晕。他想起朵朵跟他描述过的那种感受:好像心里住进了一朵云,软绵绵、轻飘飘的,被塞得很胀又很满,让人晕乎乎、分不清东西南北。
吕文林拥有了让他心动的那个瞬间。原以为此生不会经历的。
好像没人能拒绝陈奥的表白。
可是像他这样的人,要什么得不到?又究竟对几个人这样深情款款过?
他应该在高塔之上,受万人景仰,俯瞰整个联盟,和联盟里最标致可人的Omega联姻。南安之行不过是他生命中最不足为道的经历,一段过眼云烟,他不应该把善意曲解,任性妄为。
吕文林找回神志,往后退了一步,分开一点他们之间的距离,呼吸剧烈起伏:陈奥,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阿林,我当然知道。我不是小孩子,也不是小朋友。我成年了,早就成年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我比你小的,只有年龄。陈奥像是没料到会遭到这样的拒绝,急切地靠近吕文林想要亲吻他,但被吕文林下意识撇开头回绝。于是那个吻降落在了他下颌与颈侧相交的小片皮肤上。
吕文林心口震颤,又惊又慌,结结巴巴地喘着气说话,推开陈奥,后退了两步:小奥,我从来只把你当成是我的弟弟。你不能、也不应该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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