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喉结滚了滚,终究什麽也没说。
陈何良勉强笑了一下,再开口时声音涩得厉害,“你给方颂泽做鱼汤吗?”
不待他回答,又黯然伤神道:“你不止给方颂泽做鱼汤,你还替方颂泽照顾他姘头,我看到了,方颂泽和那疯子在病房里喝鱼汤,喝了一半就倒进垃圾桶。你把那些汤给我喝就好了,我一滴都舍不得浪费掉。”
老天爷,医院里喝鱼汤的多了去,总不能哪碗都是他做的吧?陈何良的想象力也真够可以。拳头攥紧又松开,他竟想看看这个男人的“自虐”思维究竟能发散到什麽地步。
“你真狠心,你真狠......”陈何良眼底一片血红,“在你之前,从来没有人敢这麽对我......”
话音未落,陈何良剧烈地咳起来,剧烈到像要把肺咳出来,他紧紧掐住喉咙,蜷成一团。
兰溪快步走到床前,托起他的脑袋让他抿下一口温水,手指顺着他的气管来揉搓。
咳嗽声渐渐消停下来,陈何良忽然伸出双臂环住他的腰,紧紧抱着他。
兰溪身子一僵,又怕扯到陈何良的伤口,一时不敢动弹。
陈何良的声音更加喑哑,灼热的气息吐在他皮肤上,“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会做鱼汤,我妈妈做的比你好喝多了,你爱做不做,谁稀罕。”
话虽这样说,缠在他腰上的手却越扣越紧,力度之大似乎要把他嵌进身体。
兰溪被他扣得肌肉发麻,忍痛道:“他们的鱼汤不是我做的。”
陈何良似乎听不到他说的话,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我这辈子都没给人做过饭,我给你做小笼包,剁馅切到了手,我给你做蟹黄面,那些蟹用钳子挠锅,我做了好几天噩梦,我捣了二十只蟹给你做面,你看都不看就扔进垃圾桶。你不吃拉倒,多少人求着我做。”
毛茸茸的头埋进他肚子里,声音闷闷的。
陈何良确实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任性骄矜又自我,恨不能整个世界都以他个人意志来运转。
一点濡湿沾到手背,滚烫滚烫的。
他的手去摸陈何良的脸,才发现陈何良哭了。
在一起这麽久,他见过陈何良红过眼,却没见过他流泪。意气风发的大少爷,怎麽可能会流泪。
他听见他哽着声音,“你明明跟我保证过,永远不会离开我,我现在一无所有了,而你甚至都没有爱过我。”
一无所有了。爸爸有了新的小孩,妈妈浪迹天涯四处采风,最好的朋友闹掰了,蓝宝石却还稳稳地挂在脖子上。
陈何良也许是有一点真心的。可是真心起源于假意,就像掺进铁粉的金子,尽管看上去光鲜亮丽,长出铁鏽是早晚的事。
以前他以为蓝宝石是陈何良的护身符,有了这颗护身符,陈何良就不怕黑,后来才发现,其实是江知竹的,有这颗宝石在,闹崩也只是暂时的。
如果他不知道江知竹曾和陈何良告白过也就罢了,他可以认为他们是好兄弟,好朋友,可惜并不是。真相刺破血肉,伤疤已经成型,要他如何去接受。
接受陈何良戴着这颗蓝宝石跟他□□吗?然后两人紧紧相拥的时候,任由宝石尖尖再一次刺破他前胸吗?
那种痛苦,承受一次就够了。
兰溪闭了闭眼,只有一点,无法骗自己。“爱过。”
彷佛过了好久,陈何良擡起头,疑惑的眼神带着一股天真的孩子气,“真的吗?”
说谎成性的人,才会第一反应去质疑别人。
他轻轻刮去陈何良眼角的泪痕,努力让自己记住陈何良最好看最体面的样子。
“老实说,和你在一起的这段时间,物质上我也算是享了福,沾你的光,事业也很顺,这些都要感谢你。只是......”
兰溪淡然一笑,诚心诚意送出最后一次祝愿,“一生很漫长,你会越来越成熟,成熟到你能肩负起承诺和责任时,你会遇见未来生命中的有缘人,那时候你再回头看,至少会庆幸在我身上学到很多道理。”
他终究成为了陈何良成长过程中的垫脚石,一个被牺牲掉的代价。
他们之间,也只能这样了。
臂肌又开始抽搐,颤个不停。
他擡起手臂,无论怎麽用力,怎麽也擡不起来。
另一只手去掐,咬着牙拼命克制,陈何良发现他的颤抖,从他怀中擡起头,惊慌中抱住他手臂,焦急道:“你不要乱掐,要掐腋下三寸淋巴循环的位置,朝心髒方向按压。”
骨节分明的大手摁压住穴位,陈何良仿佛一瞬间忘却伤感,眼神变得很认真,像个大人一样认认真真帮他按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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