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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猛地急剎,手臂又开始发酸,竟连方向盘都握不住了。
顶层病区是专用病区,并不对外开放,电梯一层一层上行,江兰溪盯着不断变换的数字,胸口莫名有点堵。
“他的肋骨当然不是你撞坏的,他没告诉你吗?他小姨快生了,说住的房间格局不好,要打通他妈妈的画室做産房。
画室你知道吧,画家工作室对光线要求很高,因为讲究光影色彩,我学过一点,不同时间的光线画同一幅画用色都有差别。那件画室是陈表哥的妈妈亲手布置的,光和影都有讲究。陈表哥不同意动画室,就打起来了,惊得他小姨早産,被他爸一脚踹在胸口。”
“他住院这几天,他家里没一个人来看他,昨晚我在医院陪他的,我听见他发烧叫妈妈,叫完妈妈又叫哥哥,那声哥哥,叫得是你吧。”
“你去看看他吧,他见到你,至少会开心一些。”
他沿着楼道的指引往里走,走到一间病房前。
男人躺在病床上,上身没有穿衣服,胸口至肋骨缠了厚厚的纱布,蓝宝石项链没了衣服的遮挡,无助地垂在肩颈一侧,护理灯一照,在他修长的脖颈投下一道蓝色阴影。
他闭着眼睛,眼窝淡淡一圈青黑,与之相对应的,唇色苍白到透明。
上帝取出亚当一根肋骨造就夏娃,不知道他那一根肋骨,又是为谁留的位置。
护士站在病床前,兑药、换输液袋,动作轻到没有声音,见到有人进来手指放在唇边作嘘状,示意他不要出声。
听见有脚步声,陈何良眼皮将睁未睁,头侧到另一边,扯出一道嘶哑的嗓音:“东西放桌上,不要吵我。”
江兰溪沉默着走过去,把小表弟交给他的一袋子东西轻轻放在红木桌上。他每天有洗澡的习惯,就用阿嬷亲手研磨的桂花皂。如秦羽所说,桂花香就跟焊在身上似的。
陈何良鼻子动了动,眼睛倏地睁开,回头时好像牵扯到伤口,嘴边发出一声痛呼,眉毛皱得很厉害。
江兰溪听过痛呼声望过去,见陈何良木然地转过脸,看向他的眼底一片深灰,无悲无喜道:“你怎麽来了?”
他见到我并不开心。江兰溪心想。
也许,确实不该来。
第59章 第 59 章
护士换完药, 嘱咐病人有需要随时按床头铃,就端着托盘离开了。
江兰溪指了指桌子上的换洗衣物和护理用品,语气平淡:“那个红毛...小表弟让我转交给你, 东西都在这里,我走了。”
他刚走到门口, 一道黑影如庞然大物将他笼罩,陈何良欺身上前, 将他整个人抵在门板上, 彻底封死他的去路。
病人开门见山不留余地,上来就往他致命的弱点上开一枪,“你说不想再见我, 你又亲自来见我, 你什麽意思?”
陈何良脸色很沉,一副说不出理由就不会罢休表情。
是啊, 什麽意思。
江兰溪心想, 出耳反耳, 确实不是他的作风。
他别过脸, 找了个还算合理的借口, “我在停车场见到小表弟,他说因为我的疏忽,导致你伤势恶化。”
陈何良盯着他看了半晌, 就在兰溪以为对方要憋个什麽大招好让他无地自容,陈何良舔了舔半干的唇, 说:“我想喝冰水。”
兰溪闻言一怔,他看到了沙发后面有一个单开门小冰箱, 那里应该有冰水,但是......
他抿抿唇, “你的伤,不适合喝冰水。”
“哦,那来杯温水吧。”陈何良变得很好说话。
江兰溪合理怀疑陈何良就是找个理由使唤他。他垂下眼,视线落在对方扎过输液针的左手上,手背有些淤青,针孔处争先恐后冒着血珠。
凝神片刻,他挣了挣手腕说:“至少你先放开我吧。”
陈何良眼底露出一丝挣扎,似在评估他会不会就此逃走,像电影慢动作一样慢慢松开他的手,视线紧紧锁定他。
饮水机就有温水,从四十度到一百度不等,兰溪接了一杯六十度的水递过去,想了想,说:“其实你一开始说想喝温水,我也会给你倒。”
陈何良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慢慢擡起手,接过那一杯温水小口啜着。
被纱布勒紧的胸腔微微起伏,他低声道:“我还想喝鱼汤,你也给我做吗?”
陈何良眼眶凹陷下去,眼底一圈乌青,让兰溪平白想起下雨天被淋湿的静香,湿漉漉的毛贴在皮上,髒兮兮的,想靠近主人又怕遭嫌弃。
江兰溪眼皮颤了一下,“那个有点麻烦。”
“那算了。”本就凹陷的眼窝更加黯淡。
竟然没有步步紧逼。
也有可能陈何良在以退为进,毕竟这是陈何良最擅长的领域,随手拈来的表情就可以让你心软,等你上了他的当,他又一脸狡黠地看你笑话。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