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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第三代子弟就不要说了,通通戴孝。
杨铭全身裹在素缟之中,跟随着大队伍几步一磕头,反正宗正寺的丧官一开口,他跪就行了。
整个秦王府都包裹在素缟之中,等到杨俊出殡之后,王府会收归国有,只设杨俊灵位以及守府奴仆。
……
这一天的朝会,一直持续到晌午都没有结束。
杨坚和独孤伽罗无疑做的有点绝。
亲儿子家产充归国有,亲孙子不能继承还贬为庶人,甚至杨俊的陵墓都不给立碑。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杨俊生前做的丑事太多了。
高颎、牛弘等大佬纷纷替杨俊求情,却被杨坚夫妇训斥,说什么秦王杨俊乃大隋亲王,带头不遵律法,虽然他是我的亲儿子,但我也不能赦免他。
御史台有几个不长眼的家伙,看出风向,为了逢迎杨坚夫妇,竟然在朝会上将杨俊走私和挪用公款的事情大张旗鼓的捅了出来。
即使如此,仍有左武卫将军刘升,大都督皇甫统上表求情,但是他们的奏折直接被杨坚给扔掉了。
太子杨勇也没有什么话说,只是低头沉默。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几乎每日的朝会都在谈论这个,各地方官员上表求情的奏折陆续不断,就连远在边疆的晋王杨广和越国公杨素的求情奏疏也到了。
但杨坚夫妇态度坚决,甚至都不考虑给杨俊立谥号。
这天,杨铭他们收到了远在边疆老爹的来信,大致意思是,希望他们三兄弟能亲赴朝会,为杨俊嫡子杨浩求情。
现在从宫里传出来消息可知,替杨俊求情的声音已经差不多快没有了,但还没几个替杨浩求情的。
杨铭大概能猜得出,老爹的用意无非就是想让杨坚夫妇知晓他们兄弟三是看重血缘亲情的,并非真的是为杨浩求情。
杨广才不会在乎杨浩是不是庶人,他都没见过自己这个亲侄子几面。
三兄弟私底下一合计,
杨昭觉得成不成总得尽些人事,老二杨暕却觉得二圣正在气头上,这个时候去怕是要挨训。
至于杨铭,他已经让人准备好朝服了。
翌日,
晋王府三位郡王入宫,于大兴殿外听宣。
他们仨虽然都是藩王,但在朝廷并无实权,每日能参加朝会的除了固定的那十几个大佬之外,剩下的都是临时得到传召又或是觐见,才可以参加的。
随着宦官一声宣召,三人整理好衣冠,进入大兴殿。
独孤伽罗这几日都在参加朝会,骤然见到自己这三个嫡孙,脸色也稍有缓和:
“尔等有何事上奏?”
杨昭率先道:“杨浩贵为秦王嫡出,其母所做之事并不知晓,虽子以母贵,然子更以父贵也,孙儿上表陈情,奏请二圣恢复其爵位继承。”
说着,杨昭将手里事先写好的奏折双手捧高,
独孤伽罗顿时皱眉,你们三个来凑什么热闹?这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子以父贵,当父罪子承,秦王俊不遵律法,至尊几番训诫,仍不知悔改,杨浩既为嫡子,当承父之罪,依大隋律法,宜贬为庶人,更无继承之权。”
说话的,是左卫大将军元旻。
杨昭听在耳中面无表情,但内心已然大怒,这些个见风使舵的王八蛋,杨俊活着的时候你敢说这些话吗?
现在人死了,你对人家儿子落井下石,真狗东西也。
“等等,开皇律哪条记载着,子承父罪?”杨铭直接和元旻对线,道:
“大将军可不要乱说啊,在我大隋,从无子承父罪这一条。”
杨铭在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就读过开皇律,上面记载的每一条,都跟老杨家没有任何关系,那是给官员百姓订立的法律法规,没有一条牵扯皇室。
皇室定罪从来都是模棱两可,就看杨坚和独孤伽罗的态度。
连特么宇文智及被判了死,都能拽回来改成边疆戍卒,你跟我讲大隋律法?我特么都想笑。
元旻也不甘示弱,道:“方才河南王讲子以父贵,本将才言子承父罪,开皇律确实没有记载这一条,然《春秋》有言,母以子贵,子以母贵,杨浩自当承其母罪,二圣将其贬为庶人,并无不妥。”
“没想到大将军还读春秋啊?”杨铭冷笑道:“我大隋律法皆依《开皇律》而行,你拿《春秋》说事,是否有张冠李戴之嫌?”
入你娘啊……这小子年纪不大嘴皮子倒是挺溜,元旻有些语塞了,这个他不好反驳。
接着,只见杨铭扑通一声朝着杨坚夫妇跪下,道:
“秦王俊仁恕慈爱,崇敬佛道,虽有不检之处,然天道已收,其罪可免,圣人有言:死者为大,岂能于其身后,诘责逝者之失。”
“况秦王俊乃二圣至亲,子以父母方可言贵也,秦王遵行父母身教,尊崇佛门,每日皆在佛堂前诵经修行,至善至孝,孙儿认为谥号当以‘孝’字最宜,至于嫡子杨浩,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其更应延续孝道,承其爵位,守灵服丧,望二圣体恤骨肉之情,三思也。”
刹那间,整个大兴殿鸦雀无声……
高颎、苏威、牛弘等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诧。
第77章 孤魂野鬼
杨铭这番表述,当然谈不上什么震耳发聩,在场的诸位,能言善辩者比比皆是,不过聪明人是不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反驳杨铭的。
因为杨铭这番陈述最厉害的地方在于,他把杨坚和独孤伽罗给扯进来了,还重点突出了一个“孝”字。
试问,天下父母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孝顺?
杨俊孝顺吗?毫无疑问。
杨坚和独孤伽罗的五子五女都是孝顺的,而且杨俊受父母影响,特别的信佛,年轻时候甚至还剃过光头,说什么剪除三千烦恼丝,要不是杨坚夫妇拦着,差点都出了家。
当年要是真的出了家,也不至于后面玩的那么花。
苏威虽然垂手不语,但他一直都在偷偷打量着二圣脸上的表情变化,看样子应是有所触动。
于是他扫视群臣一眼后,站出来道:
“方才河东王那句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臣闻之震耳发聩,试问,就算秦王俊与崔氏再有不是,做为儿子岂有责怨父母的道理,其更应秉持孝道,世子杨浩乃二圣嫡亲骨肉,贵不可言,臣子犯错尚有削爵一等,何况世子乎?”
杨坚浓眉深锁,不发一言,而身旁的独孤伽罗,也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杨俊过世,身为父母的他们怎么可能不伤心?只不过斯人已逝,无可挽回,于是借题发挥历数杨俊罪过,给底下的这帮臣子敲个警钟。
意思是我的亲生儿子犯错,我都不饶他,你们最好也给我小心一点。
这时候,高颎也站出来推波助澜:
“微臣赞成苏公之言,杨浩贵为世子,其身并无过错,应秉持孝道服丧守灵。”
两个地位最高的大佬已经站出来说话了,其他人见状,也纷纷附和出声。
一时间,竟接连有七八人跪倒在地,哭诉着为杨俊及其嫡子求情。
越来越高的台阶已经朝着杨坚夫妇铺了过去,只差那么几个,杨坚夫妇就可以顺势而下了。
这时候,杨铭估摸着火候已到,再次跪地高呼道:
“杨浩若为庶人,秦王墓前何人祭扫?三叔若在天有灵,见到墓前香火断绝,岂不如孤魂也……”
这句话,简直如一道雷霆,直击杨坚夫妇心底,
他们俩这么迷信,怎么能容忍儿子死后没了香火祭祀?那岂不是真成了孤魂野鬼?
独孤伽罗瞬间动容,再也绷不住了,以大袖遮盖脸庞,低声垂泣。
皇后都哭了,你们不哭?
刹那间,大兴殿群臣哀鸣……
……
“好家伙,我刚才在大殿都落了不少泪呢,”
车厢内,老二杨暕一把揽过杨铭,哈哈笑道:“三弟真机敏也,这下好了,杨浩不但无罪,还被封了东平王,真想知道元旻那个老家伙此刻是否无地自容?”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