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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姒归京之前,沈听遥乍闻舒菱儿死讯, 便已借着庐陵大医之家在太医署的人脉, 调出了她生前的脉案。
据脉案所载,舒菱儿是在两月前身感不适,差不多就在容姒离开上京后不久。
初时症状为头疼盗汗,伴有低热咳喘, 随后咳疾愈发严重, 胸闷无力, 人也卧床不起, 到后来竟有咯血之症, 甚至呕血不止。
单看脉案症状, 太医所开的药并无不妥, 顶多是保守了些。可舒菱儿却并无好转的迹象,身体每况愈下。
可若真是痨病, 以太医的手段,不至于短短两月便要了舒菱儿的命。沈听遥那时便有所怀疑,直到今日开棺。
他带了几根约莫一指半长短的刺针,涂了药剂分别探入舒菱儿喉间、胸口和腹部,待到时辰取出,三枚刺针竟皆泛了青黑之色,叫衆人心下皆是一凛。
“……果然是毒!”
不是什麽恶疾痨病,是中了毒,舒菱儿是中毒而亡!
容姒咬牙道:“可能验出是什麽毒?”
“需要时间。”沈听遥看向棺中的女子,明明在文殊阁一同念书吃糕点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做糕点的人却已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便是沈听遥也难忍心悸,擡目道,“我一定能验出来。”
“你们看菱儿的手!”淳于星突然道,“是不是攥着什麽东西?”
容姒垂眸看去,舒菱儿的两只手被人叠在胸前,左手握拳,隐隐可见一点线头,似是死前将什麽东西紧紧攥在了掌心。如今尸体开始软化见腐,才露了端倪。
容姒本能要伸手,被沈听遥一拦,他穿戴着手衣,小心掰开了舒菱儿的五指,拿出了里头的物什。
那是一枚竹哨,看着普普通通,无甚特别。
淳于星回忆道:“这好像是菱儿学骑马时用的,是驭马的哨子。”
“上面有字。”沈听遥借着火折子的光,辨认道,“是个‘证’字。”
“证?”容姒微微蹙眉,这东西不是菱儿之物,那是谁赠与她的?菱儿是因为向往马背才握着这哨子,还是因为送她哨子的人对她来说太过重要?
容姒没有瞧见,在看清那哨子尾端的字后,喻良臣的眉心微微一拢,眼中多了几分思量。忽而他似有所觉,目光猛地投向林中某处,声厉道:“谁在那儿?”
四处都是喻良臣的人,若有人想靠近便决计走不掉。
然来人似乎没有要隐藏身形的打算,竟是一步一步走到衆人的视野之中。
青年一身玄色,几乎与月光下影子融为一体,剑眉星目间本就自带三分冷意,可一段时日未见,如今他的眉眼更透出几分淩厉的锋锐,好似刀削斧凿,即便未着兵马司总领司的官服,也是一身的杀意。
来人竟是魏仲言。
“那枚竹哨,能否予我看看?”
他径直走到衆人跟前,同沈听遥道。沈听遥下意识看了眼容姒,见她点头,才将东西给他。
魏仲言抚摸过竹哨尾端的红绳,微微垂眸。这绳子明显是后来穿上的,想是怕将哨子丢了,才串起来挂在身上,随身携带。
她竟一直带着这枚竹哨。
魏仲言的眉眼似是柔和了几分,他似乎是想牵动唇角,却终是无力达成。
容姒看着他道:“这是你送她的。”
魏仲言承认:“是,我字证秋。”
舒菱儿初见魏仲言时,一个是户部尚书家的嫡女,一个不过是上林苑的驭马郎官。
后来,魏仲言参加了与敕荣的比试,一战成名,又一点点靠近权力的中心,走到了如今统领兵马司的总领司之位。可舒菱儿却嫁入了东宫,成为了太子嫔。
电光火石间,好似有什麽画面从容姒脑海中飞速掠过,容姒抓着剪影的尾巴,再度想起了梦中的魏仲言,他手起刀落,斩下了太子的头颅。
原来,有些端倪,有些因果,在很早的时候便已然埋下,造就注定的结局。
容姒垂了眼睫,目光却在舒菱儿指尖猛地一停。
橘黄的光亮凑近,叫人清晰看见那一枚枚的指甲,十有八九皆有断痕,尤其是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指甲边缘有明显的褐色痕迹,两边指肉也腐坏得最为严重。
那是生前留下来的血迹。
容姒目中一沉,指节紧紧扣在棺材边沿,山风呜咽而过,扑灭了容姒手中仅剩的光亮。
***
容姒一行自莲溪观回后便各自散开,容姒没有先回公主府,而是趁着宫门尚未落玥,进宫请见圣上。
圣上看着精神尚好,见到容姒很是欢喜,拉她在太极殿中下棋,然杀了两局,容华还是受不了了,将棋一扔道:“你这臭棋篓子,同你下棋朕头发都要白上几根。”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