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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向玟顺着青色的袍摆往上看去,目中映出来人清俊疏离的五官,怔然道:“喻驸马?”
他当即露出喜色:“喻驸马,你当是最能体谅我的……”
同为驸马,喻良臣如何不知他的感受?
“我们是一样的,我们都一样……”
“不,我与你不同。”
喻良臣却未看他,目光只追着那辆马车,淡声道:“你什麽都想要,既想要驸马的尊荣,又想要妻子给予体面,还想左拥右抱得人豔羡,可贪心不足只会一无所有。”
李向玟的面色扭曲了一瞬,爬起身来:“你说得这般冠冕堂皇,莫要以为我看不出来,若不是因为那一道圣旨,你会甘心放弃大好前程,去娶昭明?你会甘心日日对着她,只做她一人的裙下之臣?别自欺欺人了,你的不甘,怕不会比我少半分!”
喻良臣轻抚眉心,忽而低笑了一声:“真是愚蠢。”
李向玟一怔,反应过来后不禁咬牙切齿:“你说什麽?”
“我说你蠢。”
喻良臣的语气平静无波,说出来的话却如一柄寒刃,毫不留情地剖开李向玟的胸膛,撕碎他的最后那点子可怜的尊严:“以己度人,愚不可及。”
李向玟忍不住往后一退。
“你的话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因为我不仅要与昭明殿下琴瑟和鸣,相敬如宾,我还会与她恩爱不移,此生不渝。”喻良臣转身,从头至尾未曾看过李向玟一眼。
“你该庆幸你是李青光的儿子。”
若非当年李青光曾在他父亲帐下,也算与他有些渊源,单凭李向玟一句“逢场作戏”,喻良臣就能让他悄无声息地死在上京。
***
马车之中,容翎双手紧握,然从始至终不曾回头。
容姒握了握她冰凉的指尖,倒了一杯热茶给她:“父皇金口玉言,从今以后,皇姐与那个人不会再有半分瓜葛了。”
从昨夜起就提的一口气终于能够缓缓吐出,容翎心头一松,忍不住落下泪来。
“阿姒,我们当真做到了?”
容姒靠在车壁上,顺着马车的律动轻轻摇晃,唇角似也牵起一点弧度:“是,我们做到了。”
没有付出任何代价,也没有再受攻讦劝阻,和离一事已是板上钉钉。
“皇姐已是自由之身,眼下最想做什麽?”
容翎默默擦了眼泪,思忖道:“想上街,想穿男装,还想喝酒……想做这些年不曾做过,或者是身为惠宁大公主,不敢做的事。”
“好。”容姒笑道,“那今日,就不做什麽公主,什麽殿下,只做容翎。无论翎姐姐想做什麽,阿姒都奉陪到底。”
马车没回昭明公主府,直接去了朱雀大街。
容翎和容姒在成衣店里买了两身男装,头发用系带束起,各执一柄折扇。虽然仔细一看不难辨出是女子所扮,但远远瞧着倒也真有几分少年郎雌雄莫辨的味道,尤其是容姒,本就年岁不大,又目若清泓,举止飒爽,光看背影还真不一定能认得出来,这叫两人都觉得新奇不已。
她们去吃了路边摊,去看了杂耍猴戏,还去茶馆酒肆听了曲,直到夜幕轻坠,街尾巷头亮起盏盏华灯,若金乌散落,点缀火树银花。
若说白日里上京城中最热闹繁华的地段,无疑是南北朱雀大街,然一旦入了夜,那灯火妆明之处,便是弹台巷更甚三分。
容翎望着巷中那座恍恍明亮的楼阁,忽而道:“阿姒,我想去太初阁看看。”
今日,若是郑嬷嬷在,只怕当即就要惊掉了下巴,然容姒听闻,也不过是略略擡了擡眉,便道:“好,不过不能这样去。”
容姒带着容翎绕到了太初阁的后门,塞了银子给那门房:“去通传一声,我要见你们相思姑娘。”
门房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人,收了银子也没有多问,只道:“传话可以,不过相思姑娘这几日未必见客。”
“你只需同她说,我在家中行五。”
门房遂去。
柳相思这两天的确不见客,自公主府回来后她吓得不轻,同妈妈告了假要好生休养,这几日谁也不见。
门房递话有人找的时候,柳相思只以为是以前的熟客,家中行五的公子少爷也不少,便道不见,然来人又说,看那两人模样,应是两个姑娘。
柳相思心头一个咯噔,姑娘,又行五,便是再觉不可能,柳相思也不得不亲自去确认。直到见到容翎和容姒,柳相思步下一滞,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您吩咐的奴家都已照做了,您不是说要放过奴家的麽……”
柳相思,便是那个被李向玟带到公主府的花娘。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