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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姒神色微顿,将手炉抱在怀中:“是问出了什麽?”
“据那厨娘所说,她记得当年同在船上的有两个孩子,看着年岁差不多。当时两个孩子都得了病,他们家人让厨娘帮着做些好克化的吃食,厨娘便每餐都另做一模一样的两份。”
容姒问:“隔了这麽多年,那厨娘还记得这般清楚?”
“的确。”秋禧道,“我们的人也问了,那厨娘说她记得清楚是因为其中一个孩子在快到上京的时候病死了,她的母亲抱着他的尸身跳了江。”
容姒一惊:“跳江?是那歌姬?”
“这个不能确定,只知那女子后来被人救了上来,不过被救上来后万念俱灰,没等熬到上京城,便也去了。后来商船的船老大觉得这趟不吉利,只在上京城停留了一天便返了航,原先的伙计船工也都打散了,又过去了这麽多年,查起来才这般不易。”
容姒心头剧震,若跳江的女子真的是那歌姬,她自己的孩子,也就是真正的“喻良臣”早在多年前就病死在上京途中了,甚至连尸身都未能留下!那如今的这个“喻良臣”,又是谁?
他为什麽要借着喻家庶子的名义,为什麽要这般留在上京……
容姒呼吸一滞,留在上京!
倘若喻良臣不与她成婚,太子一定会找机会让他外放为官,待时机成熟,喻良臣就能身居六部高位,成为太子的左膀右臂!
可如今,他要娶她。
容姒不会离开上京,那麽喻良臣也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留在上京!
难道这就是他没有拒绝这门婚事的原因麽?
容姒紧紧抱着怀中手炉,神色几变。
窗外北风呼啸,竟是又下雪了。
***
三十年夜,圣上在宫中赐宴,衆人热闹一番,再回各宫守岁。
容姒求了恩典,允她上城楼看烟花。
大齐没有宵禁,又是年节,街上灯舞游龙,宛若金带绵延,银河遥坠,美得有些不真实。容姒远远听着那喧闹之音,灌入腹中的冷酒愈发灼烫沸腾起来,叫她想攀坐到城墙之上,迎着夜风,大声喊叫出来才好。
然容姒终是没有动,只是一口接一口地饮着冷酒,直到夜空中绽开第一朵花色。
热烈的声响仿佛炸在耳边,容姒愣愣仰头,看着漫天绚烂,一时好像将什麽都忘却了。没有宫城之中的步步为营、阴谋诡谲,没有对人心的谋算和防备,也没有对未来的彷徨、不安甚至害怕,只有眼前美景,手中美酒。
容姒弯了弯唇,低声道:“阿姒,新年吉乐。”
新的一年,希望不会是更糟糕的一年。
城墙下的墙垣边上,喻良臣静静等在那处,烟火的光亮明明灭灭,映得他眼底的神色亦忽明忽暗,只他从始至终都未移开视线,只望着城墙上的那人。
待到这场盛大的烟花落了幕,他才一步一步攀上城头。
秋禧追上来时,已看到这个男人将喝醉了的昭明公主抱在怀中,似乎只是轻轻一拢,却又那般亲密无间。
秋禧上前去接,那人却与他错身而过,只扔下一句:“殿下醉了。”
秋禧一愣,看着喻良臣一路将公主抱上车驾,自己也坐了进去。秋禧神色一沉:“你做什麽?”
“你要赶车,公主身边又没带旁人,我不放心。”喻良臣看着他道,“圣上已下赐婚圣旨,我是未来的驸马爷,由我照看她,合乎礼数。”
秋禧抿了唇,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将车门阖上。
四周一下子陷入昏暗,宽敞的马车好似也骤然拥挤起来。容姒对周遭的一切浑然不觉,只下意识拧了拧眉,车壁硬邦邦的,她靠着十分不舒服。
然下一瞬,她好似又换了个地方,不再叫她觉得冰冷坚硬。她像是裹上了温暖的毯子,身陷高床软枕,还有一股若有似无的冷香,好似在哪里闻到过,她却想不起来。
容姒转过头,循着那温凉的气息,几乎整个人都贴了上去。
喻良臣呼吸一滞。
瞬息之间,他竟像是经历了一个春秋。那醉人的酒意似会传染一般,叫他也不由呼吸急促,擂在胸口的鼓点渐渐密集,好似得见千军万马,战意奔腾。
喻良臣忍不住抚眉一笑,他还是太高估自己了。
怀中的女子什麽都不必做,他便已然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喻良臣俯身看她,是不是早在她出现在自己梦中的时候,胜败便已注定?也许今生的纠葛,就是为了弥补前世的遗憾,叫他们不再失去,不再错过。
“容姒,你我是命中注定。”
喻良臣低头,温凉的吻落在容姒眼眸。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