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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容姒颔首,“可那一箭不曾伤及喻公子半分。”
容姒又笑道:“何况,就在不久之前本宫还因关心喻公子的伤势,赐药到喻府。公子若是忘了,太医署也有记录可查。”
喻良臣顿了顿,亦是缓缓笑开,原来如此。
原来那时候,她便已然在为今日筹谋铺路了。
喻良臣忽而想起护国寺上之事,那时从太子口中听闻是昭明公主意外发现的火油,喻良臣便觉有异,亏得太子还以为用些小伎俩就能糊弄了容姒,殊不知眼前这位胆大心细,心思缜密到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是她藏得太好,还是以前的他们统统看走眼了?
喻良臣一时沉默,容姒虽绷着心神,却也知道他的指控只能到误伤为止。没有人会相信这一箭是她故意为之,他们就像是重新划分了领地的两兽,相互试探又相互戒备,却是谁都没有捅破最后那层窗户纸。
容姒不耐烦再与他打机锋,她来此处本来就是做做样子给别人看的,场面话都懒得多说,起身便要离开。却听喻良臣的声音自屏风后来,似是有些意味深长:“殿下不曾杀过人吧。”
容姒步下微顿。
“不知殿下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射出这一箭,可惜殿下未曾杀过人,出箭的那一剎那难免心有迟疑。”
否则,这一箭即便叫预知了危险的喻良臣躲过,他的右眼也未必能保下。
容姒猛地转头,屋中的屏风将内外阻隔,也切断了空气中无形的杀意。不得不承认,这一点还是被喻良臣说中了,梦中的一切是有可能成为现实,可眼下的喻良臣或许不曾手染鲜血,还未踏过累累白骨,也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日后定然会成为佞臣反贼。
容姒如何能保证,她因为梦境所作的判断,一定都是正确的?
她输在不够心狠。
可容姒不后悔。
若重来一次,她一定还会射出这一箭,且愈发不留余地。
***
屏风后已瞧不见那道模糊人影,喻良臣按了按额间伤处,忍不住低笑了一声。
早在宫中比箭那次,喻良臣已然察觉到容姒的杀意,可那时他百思不得其解,眼下却似乎有了答案。
他自问不曾得罪过昭明公主,除非……
是在梦中。
昭明公主或是同他一样梦到了些什麽,才会对他抱有这样大的敌意。
除此之外,他想不出还有什麽旁的可能。
显然她的梦境与自己的截然不同,可她究竟梦到了什麽,竟让她一个养在深宫的娇贵公主下如此杀手?
窗外飘起蒙蒙细雨,不仔细听更容易忽略那淅沥的雨声,然喻良臣一阖眼,似乎就能看到那站在东宫长廊下的身影,朦胧的雨雾遮住了她的神色,只有裙角的朱槿花鲜豔欲滴。喻良臣忽而有些厌了那模糊绵密的春雨,唤了宫人进来:“雨势渐疾,去给殿下送把伞吧。”
宫人领命离开,未过多久却又折回:“公主殿下身边的秋禧来接殿下,让奴婢谢过喻公子,这伞且用不上了。”
喻良臣低眉一晒,这段时日接连入梦,竟叫他也变得魔怔了。原本他只是想瞧瞧那梦中之事与现实中的人究竟是何等不同,可若是因此叫他有了旁的杂念……喻良臣眸中微冷,正巧圣上身边的杜有厓来送赏赐,喻良臣收拾了神情,道:“杜公公。”
杜有厓不动声色地扫了眼托伞的宫人,方才他来时正撞见容姒一行,然他什麽都没多问,一见喻良臣便笑呵呵道:“喻公子快快躺下,莫要折煞了老奴。”
如今的喻良臣于太子有救命之恩,杜有厓哪敢受他的礼,只道圣上拨了好多赏赐下来,要他安心休养。一番客套后,喻良臣行动不便,就让宫人送杜有厓出去。至于杜有厓离开后如何同圣上禀报容姒和喻良臣之事,圣上又作何想,暂时无人在意。
杜有厓刚走,沈听遥又来,就连喻良臣也有几分无奈道:“我这里竟也有门庭若市的时候。”
沈听遥勾着桃花眼,笑眯眯道:“我同旁人又如何一样?你又不是不知我母族世代行医,我好歹耳濡目染了这麽多年,给你搭个脉不是轻轻松松?”
他查了查喻良臣的脉象,倒是未如看上去那般严重,又打量了喻良臣几眼,摇头道:“看你这副弱不禁风的模样,阿茹见了怕是要心疼。”
见喻良臣没什麽反应,沈听遥又漫不经心道:“说起来阿茹也到了年纪,家里已经在给她物色人选,最晚年底便要定亲了。”
喻良臣的神色依旧没什麽变化,只道了声:“恭喜。”
沈听遥不由叹气,他自然清楚自家妹妹的心思,自幼年那桩事后,沈茹年一门心思都吊在了喻良臣身上。沈听遥与喻良臣相交多年,知道他日后定然大有可为,可喻府的门庭实在太低,如何能与世代功勋的沈国公府相较?喻良臣又是庶子,沈茹年却是公府嫡女,国公爷的掌上明珠,沈家自然不肯让她低嫁。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