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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澜祁在笑,“世子,小心些,可别掉下去了。”
那声音平静得很,似乎方才的生死险象都不曾发生。
林慕只觉一颗心几乎跳出胸腔,脑袋“嗡嗡嗡”响个不停,他听不清沈澜祁在说什麽,冷汗一层接着一层渗出来。
见他不答,沈澜祁又道,“莫不成你想陪顾放那厮去死?你们傅家人,都是这般一根筋吗?”
林慕浑浑噩噩中听到了个“死”字,僵硬地转过脸,直直盯着沈澜祁。
那脸惨白如纸,一双灵动的圆眼失去了神采。
沈澜祁嘴角的笑凝滞了,触及到这样的目光,这样的一双眼,竟和记忆里的某个人重叠。
依稀是他高中状元、打马游街时,无数绣帕与簪花抛掷向他,夹道的欢呼声在春日里沸腾。
可他觉得吵闹。
不过是意料之中的中榜。
他对一切的热闹意兴阑珊。
马蹄踏过层层花瓣,溅起花泥如雨,他百无聊赖中偶一擡头,见二楼的茶馆堆放了几盆花,有个纤瘦的姑娘,衣衫轻薄,环佩摇曳,悄悄摘正盛的花枝。
楼台马上,两人一个俯视,一个仰望,目光交错在了一处。
她一惊,赶紧站了起来,斜坠的金钗随着突然的动作,从发间溜走。她色厉内荏地瞪了他一眼,拎着自己手边的酒,穿梭过那一片花,穿梭过那热闹的人群。
不见蹤迹。
“状元爷,状元爷?”
“嗯?”
“您怎麽停了?”
“……无事。”
手下惯会察言观色,第二天,他的案头就多了几盆花,恰是茶楼的那几盆。
他至今不清楚那花的品种,不过有句话,却很贴合彼时的心境。
我未见花时,此花与我同归于寂,我来看此花时,花的颜色一时明白起来。
其实明白的又岂止是花。
是那双色厉内荏、饱满娇嗔的圆圆的眼,是鲜活到春风词笔都难以描摹的灵动。
只可惜,那样的目光,后来,再也没有出现过。
沈澜祁收回思绪,缓声道,“下面还有一层,从这里摔下去死不了,他们有两个人,便是有危险也能互相照应。”
林慕这下听清了,情绪大起大落之下,此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沈澜祁怎麽忽然有了这样的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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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宫的下层,确实高度不至让人丧命,但顾放一脚踩空侧身着地,感觉却相当糟糕。肩骨错位,胸腹剧痛,每吸一口气都引发一阵颤栗,喉咙里腥膻味很浓,他咳嗽一声,吐出一口血沫。
随后掉下来的慈江倚靠着石壁站起来,意外的是,这人的状态没有比他好太多,粗重的喘息声中,听见慈江肯定地道,“你和傅则渊一样,也是穿越者吧?”
顾放心中一跳,在黑暗中眯起眼,他并不清楚先前林慕和慈江之间发生了什麽,不过他很快理清了个中细节——在林慕提出要自己留下做人质,两人临别的一个吻,他将枪塞进了林慕的袖子里。若观音庙中林慕处于危难之中,亮出了枪,同是穿越者的慈江必然会知晓。
这个数字密码锁,只有穿越者才能知道诀窍。慈江来过、见过,当知道林慕也是穿越者后,必然会带他过来。
所以慈江听到他们的讨论,就能确认他的身份。
顾放不做无谓的隐瞒,“明人不说暗话,你到底要找什麽?”
“其实我也不清楚。”沉默了许久,慈江道,“我不骗你,沈……沈相给我过一份地图,命我寻地宫里的东西。”
提到“沈相”时,他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顾放没察觉方寸间上头的较劲,却也无意探知,“还找吗?”
“找!”慈江忿然,森然道,“事到如今,木已成舟,岂有不找的道理。”
顾放觉得这人固执顽愚,又自视甚高,甚至说出的话都一板一眼得很,居然同是穿越者?他摇摇头,吃力地支撑起身子,“走吧。”
之后的一路,两人贴着石壁,亦步亦趋地在黑暗中走。这里像是个洞穴,冰冷又逼仄,长路漫漫,看不到尽头。
越往前走,顾放心肺内似燃烧起一股灼灼烈焰,与洞穴里阴冷的气息碰触,更显冰火两重天的剧痛,他开始断断续续地咳嗽,身体的每一处伤口在叫嚣,喉头彙集了越来越多的血腥气。甚至他的目力在快速衰退,眼前出现重影,头晕目眩到支撑不住。
警兆忽生。
顾放隐隐有了不妙的预感,他试探着问,“你有没有觉得这里有异?”
走在前面的慈江停下脚步,平静的声音传来,“我们中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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