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维祯的心不是石头,明绎对他的好他全部都看在眼里,心里更是被触动过无数次。他只是疑惑,明绎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呢?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之间只是一笔交易,明绎帮了他这么多,却从来没有逼迫过他什么。
时间久了,要毫无心理负担地接受这样的好,周维祯无疑是做不到的。
第二年,周维祯到监狱里探望舅舅,明绎知道后,专程请了假陪他。
舅舅在监狱里消瘦了很多,精神还算好,周维祯问他需要些什么,舅舅也只是摇头,“这里边儿什么都有,我一切都好,你好好照顾你妈,看着点,别让她做傻事。”
出了监狱,周维祯想着舅舅的话,不知不觉流了眼泪。明绎开着车带他绕了大半个城市,一圈又一圈的兜风,像明绎这种身份,时间应该是很宝贵的,可是那个下午,他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安静地陪着他。
那个晚上,周维祯第一回,极其冒昧地闯进了明绎的卧室。明绎原本已经要睡下,见是他,也是是想到了白天的事,顿时变得紧张不已:“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头疼?抱歉,白天不应该让你吹风的。”
他连忙起身找药,却被周维祯拦住了。周维祯看着这张脸上为他浮现出来的担忧,犹疑忽然之间就消散了,他打定了主意,就绝对不会再回头。
周维祯说:“明先生,谢谢你。”
接着,他跪下来,去拉明绎家居裤的边缘。
“维祯……!你干什么!”明绎瞬间睁大了眼睛,紧紧拽着自己的裤子,他的脸色爆红,不断咽着口水。那副样子终于让明绎褪去了在周维祯面前竭力维持的老成与肃正,有了符合他的年龄的年轻神态。
周维祯忽然发现,这样的明绎竟让他觉得有一丝可爱。
看着明绎如临大敌的模样,周维祯奇异般地放松下来,他闷笑几声,咳了一声才正色道:“明先生,你是我们周家的恩人,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了,或许只有在这件事上还有点作用。”
明绎愣了一下,突然变了脸色,他将周维祯扶起来,急急地问:“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是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没有谁,”周维祯摇摇头,“我就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明先生,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
明绎低下头,避开了他的目光,“你已经做得够多了。”
周维祯看着他躲闪的样子,也清楚这并不是明绎的真心话,一个人做到这个地步,怎么可能无所求呢?现在,他想撬开这只蚌壳的嘴。回想到相处的点点滴滴,周维祯静了一会儿,忽然抓起了明绎紧紧抓着裤缝的右手,把自己的脸轻轻靠了过去。他柔声道:“明绎,把你真实的想法告诉我好吗……我想让我们的关系更进一步。”
他顿了顿,最终还是没有把这句话问出口:明绎,我应该是喜欢上你了,你是不是也是喜欢我的?
明绎像是被火燎到一般慌张缩回了手,别开脸道:“我真的什么也不要,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
周维祯被一再拒绝,也不免有些气馁。今晚他是彻底在明绎面前出丑了,想到自己先前的种种举动,就只剩下一股尴尬而强烈的、想要逃离的冲动了。他深吸了一口气,慢慢道:“好的,明先生,是我考虑得不周全,今晚就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吧。”
如果在他们二人的相处中划出一条界线的话,那么在之后的日子,周维祯又谨慎地回到了那条线之内,他不会再做任何出界的举动,从而让明绎因为他而感到为难。
可他没有想到,最先沉不住气的却是明绎。
那是他到军中随住的一段日子。盛夏夜,周维祯用完了晚饭,和明绎一块在宿舍下的小道散步。明绎在九月后就要启程前往处于西南边缘的战区,之后,两个人也许大半年都不会再有机会见上一面了。
这段时间,周维祯知道明绎的训练强度,识相地没有打扰他,反而是明绎,会在下训后找他聊天,在两人的聊天框里留下了一些非常生硬的聊天记录。周维祯对这种讯号一向敏感,于是在明绎这种反常的举动后不久就来了营地。他想,明绎也许是想见到他的吧?那他对自己的感情究竟算哪一种呢?
就在周维祯陷入沉思的时候,身旁的人忽然停了下来。
“维祯,我有话对你说。”明绎的眼神很坚定,认真地看着他,说道。
“嗯?”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明绎握了握拳,道:“你之前说的那些话,现在还算数吗?”
好一会儿,周维祯才明白过来他说过的话是哪些话。在受到拒绝之后,周维祯早就逐渐淡了那个念头,不过,此时此刻,他却很好奇明绎想对他说什么。
“当然了,一直都作数。”周维祯点点头。
明绎低声道:“我……我想给你当狗,成吗。”
风有些燥热。
空气中浮散着一股淡淡的幽香,周维祯抬头看去,原来他们刚好停在一棵玉兰树下。
那些纤白饱满的花瓣安静地缀在枝头,表面洒着月光朦胧的光晕,身边的一切都是那样静谧,而周维祯在透下来的月影下看见了正忐忑不安等待着他的回答的明绎。
周维祯心里的惊涛骇浪在这一刻奇异般地平息下来,他平静地问:“能先告诉我为什么吗?”
“……高中的时候,”许久之后,明绎开口了,“我就开始注意到你了。也许你不知道,大家都说你的性格很冷淡,很难看见你对谁笑一笑。但是我知道他们说的不对。”
他的神情似乎陷入了某种悠远的回忆:“有一次,应该是我们上体育课的时候,男生都去打球了,我打完了上半场,替他们去买水。经过小卖部的时候,我看见你在摸一条狗,那狗不大,刚断奶的样子,趴在你鞋子旁边讨吃的。我看着你一边摸它的背一边给它喂吃的,并且,我发现你在笑,笑起来……很好看,让人想永远记住那个画面。”
“我看得入了迷……”明绎微微皱了一下眉,眼里流露出一些迷茫来,“等我回过神,你已经走了。我当时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出了毛病,竟然能对这种画面看上瘾,我洗脑自己是因为发现你对着一只狗笑得那么温柔,觉得新奇,不过,后来我想明白了。也许当时我真实的想法是:
——那条狗被你抚摸着,看起来舒服得要命。如果是我躺在那里,又会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坐着看http://m.zuozhekan1.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周维祯站在游廊下,此刻,他正身处一座经过改造的四合院中。建筑结构继承了老祖宗的方正围合,屋檐切割出头顶上方口字形的天空,高门、深宅、翘角飞檐,长廊幽幽;院落中却不尽是层层严密的高墙,代之以一扇扇透明宽大的落地窗,仿古的现代化家居设施清晰可见,像是勉强从古朴中挣脱出来的新意。
他的面前是一面占据了庭院约四分之三面积、通体用水云纹大理石铺制而成的规则浅水池,墨与白相互纠缠交织的纹路在清澈的水底蜿蜒绵绵,由天光照下,就仿若缓缓流动着的林海雪原,静谧而深冷,望的时间久了,让人不禁生出一股透不过气的森寒。
他移开望向水底的目光,不动声色地转到水面之上的中年人身上。这人穿着朴素的练功服,赤脚站在凸出水面的练功台上,正专心致志地走过手上、拳脚功夫。只不过,他的身法迅猛而刚烈,开合极致,和这院落里悠然平静的气氛大大相悖,凭空显出些怪异来。就像他这个人一样,虽然眉宇宽阔轩昂,却始终目光如炬,以至于到了有些锐利的地步,让人不敢直视。
这位中年男人就是明绎的爸爸。
上一次来这里,已经是两年前的事。平日他只待在明绎买下来的另一套房子里,如果不是这回男人突然召周维祯过来,周维祯也许根本不会有见到他的机会。况且,上一次的见面,已经叫周维祯对这个地方打心底产生了厌恶。
也就是在那天,周维祯知道了明绎为了他而真正付出的东西。
明将军年纪大了,明家的根基需要一个继承人继续稳固下去。除了让明绎按照他安排的仕途走下去,明正国还要求明绎尽快成家,不能继续游荡在外。明绎没有拒绝,但他不接受联姻,原因是他早就有了心仪的女人。他只想和自己心爱的女人结婚。另外,明绎还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希望可以拉已经垮台的周家一把,因为周部长的儿子在学校里也曾经帮助过他。
在明正国看来,这些都不是问题,儿子已经答应成家,至于是谁,他也并不关心。明家已经走得足够高,不再需要什么联姻来稳固江山。
可是明将军怎么也不会想到,他那个从小到大一向规矩的儿子口中心爱的人,真身其实是一个男人。
周维祯和明绎结婚的第三年,包在纸里的火终于还是烧起来了,明正国查到了明绎费力伪装之下的真相。
那个晚上,周维祯亲眼见证了这位大家长专制残暴的一面。
明绎跪在祠堂里,寒冬腊月的冷风里,他脱光了上衣,在父亲的命令下,任由粗而长的鞭子一次次打在后背。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明正国坐在一旁,对于明绎身后逐渐浮现出的繁多紊乱的血痕,他的眼睛始终就像一口古井那样,泛不起任何的波澜。那些凌厉的鞭声每响起数次,明正国便会叫人停下,高高在上地俯视着自己的儿子,问:“知道错了吗?”
周维祯记得很清楚,每当明正国停下来询问,回应他的始终只有明绎因为痛楚闷进喉咙里的喘息——明绎破天荒地忤逆了他的父亲,而是用这样的沉默告诉父亲,他不会认错。然后,鞭声继续响起。
在这件事情上面,明家父子两个都有着同根同源的固执,谁也不肯先低下头服输。
至于周维祯。周维祯根本没有阻拦的余地,他只是被请到角落,一鞭不落地观看完这场家法。明正国的怒火没有降落到他头上,因为这个世界上最隐晦的伤人利器就是来自一个层级对另一个层级的漠视,这只是明家父子之间的事情,在明正国的眼里,周维祯只是这场斗争的一件附属品,根本不值得他来亲自动手。
明正国是武将,虽然已经收敛了很多,但骨子里仍旧是信奉棍棒教育、崇尚暴力的性格。对于这次家法,明家的人就像一尊尊带着面具的人偶一样,连一丝动容的表情都找不到,就连明绎的生母也只是垂头不语地站在丈夫身后,仿佛早已对这种场面习以为常。明绎被打得皮开肉绽,灯火通明的祠堂下,那片模糊的血肉显得异样的红,几乎要刺伤在周维祯的眼睛。他开始后悔,也唾弃自己的懦弱,他为什么可以、怎么可以在惩罚之初只是坐在那里,眼睁睁看着明绎受罪,他本来也应该跪在那里的。
后半夜,佣人尽数撤下,大厅里除了香案上长明的灯烛和幽幽飘散的香火,一切又归于寂静。明绎的后背上了药,但依旧被禁足在祠堂,他失去了跪地的力气,躺在地上,胸口微弱地起伏。周维祯不敢碰他的背,揽着他的脑袋将他极轻极缓地放在自己腿间,以希能聚起一点微薄的热量。许是察觉到他的气息,明绎紧紧抓住了他的衣服。
那一刹那,周维祯说不清楚他心底是什么滋味,只觉得心脏在明绎痛苦的喘气声里被一层一层裹紧,缠绕,直到他也无法呼吸。
他忘了那个晚上他想要说什么,也许是想劝明绎遵循明正国的意志,结束这场不清不白的婚姻。他这种人,真的不值得明绎这么为他做。明绎是真正把他从深渊托起来的人,这三年的一切是那么的不真实,就像是明绎为他编织的一场美梦一样。可是到了这一步,看见明绎为了他变成这个样子,周维祯恍惚惊醒,这个美梦到头了。他不应该再继续依赖在明绎的羽翼下,他应该去找明正国,让他收回对周家的恩惠。而明绎对他的好,他会一辈子牢牢记在心底。
然而,明绎总能很快识出他的意图,他拼命地去抓周维祯迟疑的手,把它像宝藏一样藏在肚子的下面,不断重复着,颤抖道:“不可以,不可以,我不答应……”
这个在被鞭打时硬抗着一声不吭的男人,竟然只是因为他的一个念头就变得那么焦虑、惶恐,活像即将一条被抛弃的狗。
一条狗。
那次随军回来后,明绎那场出其不意的表白仍然让周维祯大脑深处受到着深深的冲击。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事后,无论周维祯怎么回想,却都想不起来他中学时候是不是真的逗弄过一只小狗。更加令他感到荒谬的是,明绎,这个有着优越体面的家世、鸿途大好的年轻人,居然想匍匐在他脚下做一条“狗”。
周维祯不明白,明绎如何能在作为一个人的前提下来完成做一条狗的心态的转变,明绎告诉他,这是癖好。可是周维祯仍然有些难以接受,生物进化的本能告诉他,这是不符合逻辑的,从来只有动物进化成人,而没有人想重新变回未开化的动物。
他查了很多资料,最终,周维祯得出结论,明绎只是生病了,这种病症并非是生理上的,而是心理上的。
在踏入明家的老宅,见到这里的一切后,周维祯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作为明正国唯一的儿子,明正国牢牢地控制着明绎的每一步人生,他是明家最终的继承人,一举一动都受到注视,不能行差踏错半步。在这种极度的压抑下,人很难不会分裂出另外一个渴求自由的灵魂。
周维祯答应了明绎。明绎于他有生死之恩,如果这么做能稍微缓解明绎的痛苦,周维祯会学着怎么当好一条狗的主人。
等了又大约一刻钟的时间,台上中年男人终于慢慢收势,从练功台踏着小小的水花走过来。早已等候在一旁的佣人迅速将毛巾在地上铺好,同时将另一条毛巾递到男人手边。
周维祯收回思绪,微微低头,姿态恭敬地叫道:“明叔叔。”
在男人面前,周维祯久违地换上了男装,把长发规矩地绑在脑后。按理来说,周维祯面容隽秀,气质干净,是会讨长辈欢心的那一类长相——如果他没有做出男扮女装和同性结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来的话。
男人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因为岁月而有些纹路的脸上依旧有着深刻的威严气息,他漫不经心用毛巾擦了擦脸与脖子上的汗,等脚底的水干得差不多,便径直从周维祯身旁走过,朝庭院中的正厅去了。
周维祯默默地跟在明正国身后,今天是阴天,天光寥落,整个院落里也笼罩着森严的寂静。抄手游廊的石柱后藏着几双好奇的眼睛,周维祯朝他们看回去,小孩子们就像受到惊吓的小动物一样跑开了。
这些孩子都是明家最小的一代,从小就被要求跟在明正国身边养大,直到成年才能回到自己的父母身边。周维祯禁不住想,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才会让这些正是活泼爱玩年纪的小孩子们变得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随即,他意识到,明绎也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的。别人或许还有机会回到自己的父母身边,可是明绎作为明正国的儿子,却永远只会处在这样的掌控之下。
回到正厅,明正国坐在太师椅里,自顾自摆弄茶水。周维祯犹豫了一下,在茶桌对面的椅子里坐下。
等到茶水终于沸腾的时候,明正国才看不出什么情绪地说:“听说,你的舅舅已经出来了?”
“有一段时间了。”周维祯含糊回道。
“身体怎么样?”
周维祯愣了一下,数秒之后才回道:“一切都好。”
“这么说,”明正国常年锻炼,身材健硕,说话音色洪亮,仿佛从胸腔里沉沉发出,又久居高位,带着一股不容忤逆的气势,“明小子和你那个什么协议,也算我们明家履行完了。”
这的确是不争的事实,周维祯也没有反驳的余地,他想不出该怎么回答,只好点了点头。
明正国用不带多少感情的眼神打量了他片刻,低下头慢条斯理啜了一口茶水,然后道:“既然如此,我这里也有个协议要给你。”
在来的路上,周维祯心头就始终被一种隐隐不妙的预感萦绕,直到明正国说出这句话,这种预感应验了。
那份协议被呈上来,周维祯看清了最顶上的几个醒目的大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 '')('离—婚—协—议—书。
这一天终于还是到来了。
他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五个字,逐渐感觉有一只大手在他的脖子上慢慢收紧、再收紧,桎梏着他的呼吸。离婚协议书……周维祯茫然地重复着这几个字,念着念着,他的后背突然冒出了一层冷汗,粘腻湿冷地贴在皮肤上。
他死死掐着自己的掌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询问道:“……明绎……知道吗?”
明正国仍然用那种毫无起伏的调子说道:“周维祯,明绎不懂事,陪你玩了五年过家家的游戏,可我相信你是聪明人,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不。周维祯听见了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不,他不想签。他一点都不想离开明绎。
周维祯试图用笑容掩饰他的惊慌,但他没能做到。他有些艰难地说道:“明叔叔,我是真心喜欢明绎的。”
对于他的恳求,明正国哼笑了一声,锐利的眼睛似乎要把周维祯看穿:“你们年轻人的喜欢,比早晨的露水还要短暂。周维祯,你要为了自己的私欲,耽误我的孩子一辈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