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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生有些庆幸,他和宋星河并不是因为算计才绑在一起,而是绑在一起才有了算计,两者对比起来,后者能让他更好接受一些。
在江津北的挽留中,云生没留下任何余地,他推开门,回头给已经站起来绕过办公桌的江津北鞠了一躬:“您保重。”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云生在电梯里遇到了很久没见的江尧,江尧身旁还站着谭予。
谭予上次被那种情况吓呆了,这次反应很快地叫了声老师。
云生似乎有些疑惑,目光有些不解,没有回应那两个字,反而说:“是你啊,你的伤好了吗?”
毫无破绽。
“好,好了。”谭予这种有些内向的好学生,心里一直存着对老师的恐惧,尽管从小到大老师都很喜欢他。
江尧动了动嘴唇叫了声哥,云生点点头,三人像是恰好搭乘同一趟电梯一样一齐到楼下。
谭予低头小声跟江尧说了句什麽,又胆怯羞涩地跟云生对视一眼,就先离开了。
江尧转过头看着一直默默注视自己的云生,又叫了声哥,声音比刚才要哑。
“是要出去吗?正好我也打算离开了,一起吗?”云生发出邀请。
其实只是出个学校大门而已,却被云生替换成“离开”这种令人悲哀又无能为力的字眼。
江尧动了动嘴唇,心跳有些杂乱,但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心跳,就像当初云生被薛美玲扔到福利院,也是他控制不了的:“好。”
云生一路上都步履轻快,他长着一张极为年轻的脸,仿佛这学校里即将毕业的大四学生,脸上不再是谨慎小心,反而被释然和柔和所取代。
走出大门,云生拍了拍江尧的肩膀,打断了他的欲言又止:“人总是要向前看的,你说你最害怕的事情是失去重要的人,也许,失去的从未属于你。”
江尧被定在原地,眼神罕见地空洞起来,是啊,云生从来不是他江家的人,从来不属于江家,只是他一直自私地将云生当做自己的哥哥。
殊不知,江家才是造成他痛苦的根源。
人们将鸟儿关进笼子,精心饲养,让它们不用再为食物苦练捕猎本领,迫使它们习性退化,最后只能变成在手里把玩的家禽牲畜,没有价值了,怕它啄人便随手一丢,鸟儿却早已忘记要如何振动翅膀。
江尧还没意识到,其实这一声声哥对云生来说是无形的鸟笼,束缚着他,折磨撕扯着他。
没有棱角,光滑牢固的鸟笼,撞上去便是头破血流。
“听阿姨的话,好好读书,也希望你的画能被更多人看到,在你热爱的事情上熠熠生辉。”云生有些苦恼,要叮嘱的东西太多了,他只能想到这个。
江尧固执地上前一步,咬牙切齿,很受不了的样子:“能不能不要用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语气跟我说话?”
两人之间除了薛美玲犯下的错误,什麽都没有,连最起码的象征兄弟的血缘关系都不存在。
“我没有特别明显的语气,是你解读的时候自己加上去的。”
你究竟记起来多少?
都怪自己,祝福说的那麽丧气,连丧事都比自己喜庆得多。
江尧似乎长高一些,肩膀也更宽阔了,但他感觉自己这一瞬间缩成一颗小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云生从他面前路过。
云生拍拍他的手臂:“好啦,就是希望你越来越好的意思,别多想,保不準以后遇到麻烦还要找你帮忙呢。”
江尧炸起来的毛被这句话慢慢抚平,云生很会给人喂定心丸。
察觉出不对劲,他笃定地问道:“你恢複记忆了?”
“是。”云生没打算对他遮掩,毕竟江尧是唯一一个在他失忆后想各种办法逗他开心,对他好的人。
江尧整个人都显得无力起来:“你记得多少?”
“所有的,以往所有的都想起来了,不管是车祸造成的,还是你母亲洗掉的。”反正已经撕破了,云生说话更不会兜圈子,“记忆清洗手术本身就有不确定性,能洗掉多少,能维持多久,都有赌的成分,阿姨当年赌对了,用三次手术成功让我忘掉以前的所有事情。”
“但这些都不是你的错,你不用觉得是因为你的出生我才会被送走,忘掉过去吧。”
忘了吧,好好做江家的独子。
话说到这个份上,江尧再争辩下去也不会有什麽结果:“好,下辈子我来当哥哥。”
果然,云生脸上的笑意因为这句话加深几分,半大男孩的感情总是直白又热烈,让人招架不住,对亲人对爱人都是,只不过他濒临破碎的人生无法再去接受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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