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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上皇容禀,皇上说了,这正旦大节,太上皇亲自驾临实属是满朝上下的福分,自然没有阻拦的道理,太上皇放心,内臣这就命人让开,迎太上皇入宫。”

话音落下,舒良对着身旁的内侍说了两句,二人下去传话,果不其然,片刻之后,密密麻麻的禁军开始向后退去,将宫门腾出一条宽阔的大道。

眼瞧着舒良终于服软,朱祁镇心中大快,得意的一笑,对着身边的孟俊吩咐道。

“走!”

于是,銮驾重新被抬起,朱祁镇的这一行队伍开始朝前进发。

然而,刚往前走了两步,舒良却又挡在了前头,见此状况,朱祁镇眉头一皱,口气有些愠怒,道。

“大胆奴婢,你想要抗旨吗?”

暴怒的太上皇,舒良早就见过了,甚至于,更加狂怒的样子,他都见到过,所以现下对面的这般疾言厉色,对于舒良来说,显然是小场面,他八风不动的站在銮驾的前头,拱手道。

“太上皇言重了,内臣有多大的胆子,也不敢违抗皇上的口谕,皇上既然让您进宫,内臣自然不会阻拦,只是……”

说着话,舒良的眼神扫了扫銮驾四周的禁军,继续道。

“太上皇自然可以进宫,不过,宫城重地,闲杂人等不可随意入内,太上皇带来的这些禁军,都是值守南宫的,若入宫城,需得陛下特旨,哦对了,还有这些……内侍,也得暂时留在这里交由禁军检查。”

“请太上皇放心,您入宫之后,自会有卢指挥使率锦衣卫,接掌太上皇的防卫,内臣也已调了二十名内侍随行,请吧……”

话音落下,舒良侧过身子,微微躬身,但是,话中的口气,却显然并没有半分商量的意思。

然而,就是这么一番话,却让朱祁镇陷入了沉默当中。

舒良的意思,显然是要解除他身边的一切防卫,除了几个随身侍奉的宫人之外,其他人一个都不打算让他带进去。

要仅仅是如此,倒还无妨,但是,舒良这话里话外的,似乎隐隐在暗示着什么,这就让朱祁镇的心中忍不住一阵不安。

他当然很清楚,如果真的要打起来,别说是他身边的这一百多人,就算是再加十倍,也不可能跟禁军对战。

但是,事情不是这么算的,有这些人在身边,如果舒良要对他做些什么,那么,这些人奋力抵抗之下,不仅能拖延时间,而且,上百人的死伤,会闹出极大的动静,皇帝一旦决定这么做,那么,他弑兄的罪名,就绝对无法掩盖,而这种可能,微乎其微,否则的话,皇帝也不会忍到现在。

可一旦他身边没了这些人,自己的防卫落到了对方的手中,那么可就说不准会发生什么事了,虽然说,可能性仍然很小,但万一呢……皇帝若是真的铤而走险,那他可就交代在这了。

一时之间,望着前头禁军把守的宫门,朱祁镇有些犹豫,不过,事已至此,要让他再灰溜溜的回去,朱祁镇也不甘心,狠了狠心,他咬着牙吩咐道。

“好!”

既然他来了,那无论如何,就是要冒风险了,他还就不信了,就算是解除了防卫,可在这正旦大节,群臣宗室都在宫中的状况下,皇帝还能真的对他做什么不成?

说完之后,朱祁镇便真的命随行而来的禁军和蒙古‘内侍’,都留在了原地,他只带着几个贴身的宫人和抬着銮驾的力士继续向前。

与此同时,舒良的眼中则是微不可查的闪过一丝失望,但是,很快,他就跟了上去。

走在熟悉的宫道上,朱祁镇感慨万千,这应该算是,他回京之后,为数不多的几次踏足这座宫城了。

一切仿佛都没有变,又好像,一切都变了……

而就在朱祁镇感慨之时,他的銮驾四周,已经迅速被数百禁军给包裹了起来,这番样子,让朱祁镇迅速的将自己的一点情绪抛到脑后,紧紧的盯着走在前头的舒良和卢忠。

所幸的是,二者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举动,指挥着禁军随扈在銮驾的周围,按部就班的簇拥着銮驾,朝着灯火通明的奉天殿行去。

与此同时,奉天殿中,朱祁钰终于直起身子,摆手令歌乐停止,舞者退下。

见此状况,殿中原本不停的私语声,也很快就停了下来,无数人的目光,汇聚到了天子的身上。

于是,朱祁钰站起身来,面对着在场的一众宗亲藩王,朝廷文武,面带笑意的开口,道。

“朕刚刚得到禀报,正旦大节,太上皇也想与诸卿同乐,如今,太上皇銮驾已至东华门外,正朝奉天殿而来。”

“诸卿且随朕,一同出殿迎接太上皇吧……”

第1222章 风雪漫天兄弟再相见

奉天殿中,天子的声音回荡四周,像是一颗炸弹投入湖中,顿时炸的在场众人七荤八素。

朝中的一干重臣,闻听此言,更是立刻霍然而起。

虽然说,天子只是简单的两句话,但是,以这些人的眼光,自然马上就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太上皇出南宫了!

单单是这一句话,就足以引起整个朝堂的震动。

要知道,太上皇自归朝以来,除了某些特殊的庆典之外,几乎从来都没有迈出过南宫一步,更不要提,主动离开南宫,来到宫城当中了。

他们都很清楚,以如今的天家关系来说,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虽然说,在外界看来,天家兄友弟恭,和睦如初,但是事实上,权力斗争之间,从来都是没有情感可言的。

如今南宫和天子之间,之所以能够保持相对的平静,除了天子仁慈之外,更重要的是,太上皇能够安守本分,竭力降低自己在朝堂上的存在感。

一旦太上皇突破这层默契,那么即将迎来的,很有可能是一场腥风血雨,到时候无论哪方最终获得胜利,都必然会是一个两败俱伤的局面。

这广场当中明显处于待命状态的禁军,其实就能很好的印证这一点,如果说太上皇这次出宫,真的是有不轨举动,那么,禁军一定会毫不犹豫的予以剿平。

即便最乐观的状态下,太上皇并没有什么逾矩的动作,可从他踏出南宫的时候,事实上这种平衡的状态,就已经被打破了……

众臣跟随着走下御阶的皇帝朝殿外走去,心情却是沉重之极。

风雪漫天,呼啸如刀。

奉天殿前的广场上,一队队禁军肃然而立,东边宫门处一座銮驾徐徐而来,最终,停在丹墀前。

虽然说,周围护卫的人,都已经被舒良给换掉了,但是至少,抬着銮驾的这些人,还是朱祁镇的人。

于是,銮驾就这么停在丹墀前,没有了任何的动作,既不前进,也不后退。

朱祁镇坐在銮驾上,抬起头,越过一级级的台阶,沿着御道,再次看到了这座灯火如昼的宏伟大殿。

这条路,在他驭极十四年的时间当中,走过无数次,但不同的是,过去他每一次走,那最前端的御阶上,都是空空荡荡,除了侍奉的宫人叩首于地外,再无旁人。

而这一次,那高高的御阶上,一个身着大红色龙袍的青年人负手而立,在他的身后,层层叠叠的是宗室藩王,文武百官,一眼望不到头。

朱祁镇的目光,在空中和对方交汇,这种感觉,让他觉得极不适应,因为过往的任何时候,和他对视的任何一个人,都是对方仰头,而他低头。

可这一次,一层层的御阶迫使他不得不把头仰起,而对方,则是居高临下的低头而视。

北风呼啸,尽管不合时宜,但是,这一刻,朱祁镇还是忍不住响起了他从迤北回到京师的那天。

同样是漫天风雪,那时他也是坐在銮驾当中,和自己这个许久不见的弟弟对视。

只不过,那个时候,对方站在城门口,他在銮驾上,虽然只有些许的高度差别,但是,依旧是他低头看,对方抬头望。

如今不过区区数年时间,一切……都已经变了!

与此同时,跟着皇帝出来迎接的一众大臣见此状况,心中也默默的松了口气。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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