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家了。
这个事实在脑海中浮现的瞬间,钟浅锡心里长久拉着的那一根弦, 终于啪地一声崩断。
米勒被老板反常的态度吓了一跳, 打了个磕巴,小心翼翼地确认:如果继续去机场的话。您的意思是说?
拦下她。
钟浅锡脸上在微笑, 眼睛里却沉着扭曲的影子。兽爪从胸腔里伸出来, 撕开一个填不满的口子, 非得把猎物生生吞下去才行。
谁都别想走。
尤其是他的姚安。
*
前往北京的飞机已经登机完毕, 还有十五分钟就要起飞。
姚安坐在过道靠右的位置, 侧脸往外看。舷窗外阳光灿烂,暖融融地让人犯瞌睡。
不舍、紧张、对于前途的担忧,或许还有一点点对于这座黄金城不该有的留恋。种种心情交织,需要几个月去平复。
不过这些都不是姚安现在该考虑的事情长途飞行最耗体力,不如好好睡一觉,补充精力。
于是姚安用毯子把自己裹紧,阖上眼睛。
不知过了JSG多久,一句呼唤叫醒了她:姚小姐?
姚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是空乘在询问:有点事情,能麻烦您跟我过来一下吗?
对方穿着制服,态度十分礼貌。
姚安没太多想,回了一个好字,解开安全带,跟着往前走。
穿过狭长的过道,前面是头等舱的方向。
走着走着,姚安无意间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距离应该起飞的时间已经过去10分钟,飞机却并没有按照计划推离跑道,还停在停机坪上。
是晚点了吗?
问题抛出去,空乘却只是笑笑,没有给出答案。
那现在是需要我去做什么呢?姚安忍不住又问。
您马上就知道了。
在听到这个回答之后,淡淡的不安蓦地在姚安心底涌起,没有原因。
不对,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姚安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脚步刚要停下,胳膊却被人猛地拽了一把,推进一个私密的空间。
唰。
头等舱的帘子在身后闭拢,过道上正站着一个不属于这里的身影。
米勒?姚安讶异地问。
是我。又见面了,姚小姐。米勒热情地开口。
声音在姚安的嗓子里卡了一下,才艰难地吐出来:你为什么在这里?
米勒不答,笑着转身,示意她往出口走:我是很想和您聊天的,不过时间比较紧张您知道,已经比预定的晚了一些。耽误大家起飞总是不好的,所以先跟我走吧,车就停在下面。
姚安是不可能跟上的。
米勒虽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但他不会无缘无故出现。
那么事实只可能有一个:钟浅锡不打算让她离开。
姚安警觉地开口:他要做什么?
钟先生认为,您和他恐怕有一些误会。如果您方便的话,应该和他回比弗利,把误会解开。
我已经和他分手了。姚安一动不动,再说我们根本没有误会我要回家,是不会下飞机的。
米勒颇为无辜地指了指停机坪:可您的行李已经被卸下去了。
姚安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这才发现运着她行李的小车已经开远。
不,你们不能这样做。姚安起初僵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立刻掏出手机,想要拨打报警电话。
米勒两手一摊,没有阻拦她,而是非常和气地回道:您当然可以报警,这毕竟是一个法制国家。但我的建议是,如果您不希望中国的家人出事,最好不要这么做。
姚安听到这里,动作蓦地停住:你是什么意思?
米勒笑了笑。
姚安父亲的身份证号、母亲的身份证号,家庭住址,松城的工作单位一项接着一项的隐私信息,被他随口报了出来。
越听,寒意越是刺骨,让人手指打颤。
啪。
姚安的手机再也握不住,掉在了地上,又被米勒体贴地捡起。
我想我们以后是经常要见面的。米勒亲切地开口,所以没必要把事情弄得这么难堪。您说对么,姚小姐?
保镖在他身后聚拢,越靠越近。
阴涔涔的影子投下来,挡住了所有退路。
姚安之前一切关于自由的设想比如她要走、对方就会欣然允诺,都是基于钟浅锡是一个绅士这样的事实上的。
是的,九成的时候,钟浅锡确实是一个绅士。
但今天恰好就不是那么一天。
在绝对的资本面前,个体的力量是极端渺小的。只要对方愿意,抬一抬手指,就能把她和家人碾成碎末。
他疯了。许久后,姚安喃喃地说。
对于老板的决定,米勒一向不会发表评论。他只是热情地笑笑,示意姚安跟上: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吗?
*
迈巴赫就停在一出停机坪的地方,铁盒子一样,密不透风。
行李早就被装进了后备厢,车门被保镖拉开,那个许久未见的影子就坐在车里。
钟浅锡冲姚安伸出手。
姚安没有动。
直到身后的保镖提醒似的咳嗽了一声,她才避开钟浅锡的碰触,僵硬地坐进车里。
空调太冷了,冷到姚安开始发抖。
这次钟浅锡没有关掉空调,而是抬起胳膊,把姚安紧紧搂进怀里。少女的脸贴着坚实的胸膛,被雪松香压得几近窒息。
车子朝前开去。
姚安挣扎着侧过脸,找到了一个气口,说出心里的疑惑:我不明白。
钟浅锡不需要她明白。
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能够真正理解彼此呢?
他只知道自己需要她,就足够了。
想到这里,钟浅锡倾身,试图在姚安额头上留下一个吻。没想到对方抗拒至极,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一点距离,别开脸,看向窗外。
车子隔音效果太好,要是没人说话,空气几乎是绝对安静的。
半分钟过去,一声很浅的叹息声响起。
是钟浅锡说:不要逼我。
我逼你?姚安到底是年轻气盛,一听到这句话,骤然提高了音量,明明是你无耻,畜唔。
话音未落,对方的眼神暗了下来。
钟浅锡把她用力抵在车厢壁上,火热的吻落下,再也不给她逃离的契机。
他是无耻,是畜生,可他不能没有姚安。
这是钟浅锡最接近爱的表白了。
*
听说了吗?
别墅的花厅里,米歇尔太太端起茶杯,品了一口。放下时陶瓷和桌面撞击,发出清脆的一声:佳士得那颗8克拉的粉钻,前天被钟拍下来了。
他是给谁买的,又是那个叫做安的中国女孩?有人好奇起来。
可不是么,说是为了庆祝她下个月的生日。上次那副油画,应该也是给她买的。
真是大方。
一片虚浮的艳羡声里,红发女人续道:不过安大学毕业之后,是不是就不再出来社交了?感觉好久没见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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