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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慎安点点头,说:“既然是这样,我们一家人的禄位就不必分开了,四个都放在一起,不分上下。”
小僧侣略作思考,似是犹豫不决,毕竟以前从来没有香客把兄弟禄位放在夫妻禄位上的先例。
“容我去问问主持。”小僧侣扭身向淳悟法师走去。
缠在手上的小叶紫檀晃动,贺慎安拿毛笔沾了墨,提笔在烫金红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和生辰八字,然后又帮戒之写了他的。
贺慎安的字不似贺嵩乔的宋书那麽端方,是颇为流畅潇洒的行书。
秦戒之看着哥哥帮他写禄帖,笑道:“哥,你知道我的生辰八字?”
“嗯,知道。你生在五月二十,小满那天。”贺慎安搁了毛笔,仔细吹了吹红纸上未干的墨迹。
秦戒之看着这两张写着自己和哥哥名字与生辰八字的烫金红纸,心中莫名生出一股甜蜜的喜悦,如云似雾地在身体里翻涌,让他连刺鼻呛人的香火味都闻不到了。
贺慎安提着毛笔,忽然转头在秦戒之脸上亲了一口。
秦戒之一愣,惊讶地看着他哥,他因为顾忌着大雄宝殿里的香客多,所以心怦怦地跳,可是他哥却跟个没事人似的,继续提笔写着字。
正巧这时小僧人走过来了,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淳悟主持说,两位施主与他有缘,名字也都是他取的,既然如此,禄位放在一起,陪伴父母礼佛长生,也算是功德圆满。”
“圆满……”秦戒之默默念着,小时候秦山告诉他,人生惟有两种难得:难得长生,难得圆满。
那时秦山说:十三啊,你还很小,如果能得到父母庇佑,还能有兄弟相互扶持,也算是大圆满了。
四个禄位被小僧人谨慎而虔诚地供奉在了佛前。烛光摇曳处,七年光阴在秦戒之眼前像走马灯般匆匆闪过,所有人和事皆如隙中白驹,浮光掠影,最后留下来的是贺嵩乔和萧如音,他的父母,是贺慎安,他的哥哥。
往后余生,就都付在这佛前明灯里了。
出了大雄宝殿,人间一派春光明媚,碧绿枝头海棠花迎风摇曳,长尾喜鹊在碧瓦上翻飞。水井边花猫扑蝶,水缸上白鹅展翅。
秦戒之指着浴佛池里的荷花,开心地说:“哥,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在雾钟湖上卖荷花,你大学同学却找了你半天才出现。”
“记得。”贺慎安牵着秦戒之的手,边走边说,“那时候同学都在问我干嘛去了,我说我去喂了会儿鸳鸯。”
“喂鸳鸯。”秦戒之说着笑了一下。和煦的阳光洒在他秾丽的脸上,银发飘动,和枝头的海棠交相辉映,煞是好看。
贺慎安摸了摸秦戒之的脸,说:“也许正是因为我喂了鸳鸯,上天才我让遇见了你。”
秦戒之把这话想了想,没道理也觉得有道理了,说:“那是不是也因为我卖荷花,荷花有佛性,上天才让我遇见了你?”
“是啊。”贺慎安颔首笑了笑,说:“戒之,你知道吗,这麽牵强的因果,其实有个逻辑学术语,叫做‘后此谬误’。”
“后此谬误?”秦戒之歪头看着哥哥。
贺慎安解释道:“所谓后此谬误,是指如果我们仅仅因为一件事发生在另一件事之前,就想当然地认为前者是后者的原因,那麽,我们就犯下了后此谬误。”
秦戒之豁然开朗,“那这麽说来,我们刚才只是在牵强附会,强加因果,所说的话都是错的喽?”
贺慎安却摇了摇头,疏朗地笑道:“我们没有错,要错也是命运阴差阳错。戒之,发生在命运里的后此谬误,叫做缘分天定。”
阳光灿烂,春风澹然。
棠善寺门口人声鼎沸,贺嵩乔和萧如音站在车前,笑着向两个儿子招手,叫他们回家。秦戒之被贺慎安牵着,大步迈向他们,他握紧了哥哥的手,再也没有放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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