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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斯莱斯的后车厢门开了,秦戒之在一片鸣笛声中望过去,看见一只穿皮鞋的脚落到地上,上面的西裤剪裁精良考究,与皮鞋之间恰好露出一截利落的脚踝。接着从车里下来一个高大的男人,法式戗驳领西装,从容优雅的双排扣,像是刚参加完高级酒会的模样。
男人背对着这边,因为太高,所以和法国交警对话时需要微微颔首,而且看起来是精通法语的样子,因此双方交流得很顺利融洽。
不知道从哪里飘来一阵烟雾,散在他周围的霓虹光里,在等他慢慢地把脸转过来……
秦戒之忽然觉得他很熟悉。
缓缓的,只看见了他四分之一的侧脸,秦戒之就顿时听不见尖锐的汽鸣声了,连同交警的声音、裴枫的声音、狗仔的声音,甚至是自己心跳声……他统统听不见了。
人生中第一次失聪。
他和贺慎安站在香榭丽舍大道上,咫尺的距离,在一片车祸的混乱中,触碰到了彼此的视线。
一片法国梧桐的叶子飘落在贺慎安的肩头,带着一点初春的嫩绿。
重逢
裴枫在劳斯莱斯边上检查了一圈,哀怨自己真踏马倒霉,这回不仅得把自己的底裤赔掉,而且回家后还要被老爹骂个狗血淋头。
他看了贺慎安一眼,觉得这富豪帅哥脾气倒好,这麽一辆豪车被撞了也不恼不愠的,反倒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也不知道他什麽眼神。
裴枫摊开手对贺慎安说:“对不起啊,追尾的责任在我,咱们走保险吧。”
贺慎安似乎对他的话不太满意,问:“在你?”
“对啊。”裴枫说。
贺慎安的目光越过他,完完全全地落在了他身后的秦戒之的身上,问:“开车的人怎麽一句话也不说?”
秦戒之的帽檐压得底底的。他别过脸去。
贺慎安盯着他的瞳孔便因此紧缩了一下,里面包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裴枫一个纨绔少爷,对心上人的担当一旦上来了就谁也挡不住,天王老子来了也挡不住。所以他对贺慎安说:“我是车主,要赔多少钱都由我来出,不关别人的事儿。”
贺慎安却朝秦戒之一步一步地走过去,裴枫扭头,以为他会在离秦戒之还有两步的距离时停下来,可是他没有,反而把那两步全部走完了,直到皮鞋尖几乎要碰到秦戒之的靴子时,他才终于停下来。
这就突破陌生人的安全距离了。
“操。”裴枫以为这哥要对秦戒之动手,跑过去,但人是插不进去的,只能用手臂拦在他们中间,对贺慎安说:“再生气也别动手啊,警察都在这看着呢,而且我们也不是好欺负的!”
贺慎安置若罔闻,紧盯着秦戒之看。裴枫觉得他的眼神真古怪,说是兇吧,也不像是犯罪分子那样的目露兇光,说是怒吧,他也没有对人大呼小叫,更没有目眦具裂。
这个男人的眼睛不兇也不怒,但也绝不平静,似是隐忍已久。其中的情绪就像纳百川的深海,成分複杂莫测,裴枫看不懂。
秦戒之仍旧低着头,几缕银发飘在风里。风正在变大。
“见了人也不叫。”贺慎安说,“不认识我了吗?”
秦戒之:“……”
贺慎安又问他一句:“还是说,你要假装不认识我到底?”
秦戒之很执拗地把脸藏在帽檐下,不说话,不回答:“……”
裴枫瞪大眼睛,心道你们认识?
裴枫不知道这个男人是谁,但是他知道秦戒之是谁。他是多麽骄傲的一个人啊,长得美,又是年少成名,自负才华,倔强不驯。裴枫从没见过他对谁像对这个男人一样的畏惧不前。
一半畏惧,一半抗拒。隐忍而压抑。
在这种诡异的氛围中,裴枫总算是咂摸出了点非同一般的滋味。这帅哥估计是秦戒之的旧情人。
啧,不对啊。秦戒之明明说过他没谈过恋爱的。如果他没撒谎,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这帅哥是他以前的炮友。
“嘶。”得出这麽个合情合理的结论后,裴枫很不爽,比自己的老婆被别人睡了还不爽,于是他恶狠狠又酸溜溜地瞪了贺慎安好几眼。
周围突然响起许多相机摁快门的声音。狗仔追上来了!
大风吹掉秦戒之帽子的一瞬间,他被贺慎安拥入了怀中,熟悉的雪松香萦绕上来。银色长发散在风里,像丝线一样缠住了对方的手指。
秦戒之被人裹挟着带进了车里。狗仔扑了个空,只能遗憾地望着劳斯莱斯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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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厢中,秦戒之的头发绕进了贺慎安的西服扣子里,脑袋被头发牵住,只能贴在贺慎安的腹部。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