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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羿发消息过来告诉他快递是自己顺手帮他取走的。他被谷元竹叫到足球场的雪地上堆雪人,这会儿已经过了晚上六点,巨大的高杆照明灯自动点亮,雪地上还挺热闹的,他叫秦戒之也过来一起玩儿。
大雪停在了夜里,球场上一步一个雪人,雪人奇形怪状什麽样的都有,一夜之间把平坦的足球场变成了一块巨大的、载着残局的国际象棋棋盘。有些地方的积雪被扒完了,就露出来最底下的灰黄绿色草皮,光秃秃的犹如剥去皮肤的化脓伤口。
秦戒之穿一件黑色羽绒服,帽子上飘着白色的风毛。他其实有点心急,以至于从温暖的画室走到冰天雪地里却忘了戴围巾。
裸露在外的脸和脖子迎着风刀霜剑,踩着盐一样的雪地,他像只幽灵一般穿梭在雪人矗立如林的地方,和许许多多面目模糊的同学擦肩而过,最后在一个过分瘦削的黑色背影后面停下脚步。
“把快递给我。”秦戒之看着蹲在地上堆雪人的夏羿,冷冰冰地说,声音仿佛是从雪里拔地而起的尖锐冰棱。
夏羿和谷元竹同时转过身来,手里还各自握着两把雪。谷元竹在状况外,圆形眼镜片上呆愣愣地粘着几片无辜的雪花。他好奇地问:“什麽快递?”
秦戒之对他摇摇头,然后目不转睛地看着夏羿。两人的位置一高一低,秦戒之的表情严肃而烦恼,居高临下地盯着既瘦弱又憔悴的夏羿看,颇有些攻击性和压迫感。
谷元竹看见夜里幽蓝的雪光映照在秦戒之原本苍白消瘦的脸上,耳边钻石闪烁着清冷光辉。眼睛却是通红的,好像在血水的浸泡过一样。他这副模样活像个孤高又颓丧的小吸血鬼,当真是与以前,準确来说是夏天刚认识他的时候,与那活力四射的样子相去甚远。
夏羿站起来拍掉手上和身上的雪,说:“我没手拿着它,就把它放在柜子里了。”
秦戒之跟着夏羿来到运动场入口处的柜子面前,等他刷卡打开柜子,从里面拿出来一个纸箱子。
他要接手,可是夏羿却不立刻给他,说:“你哥寄给你的?”
“不关你的事。”秦戒之不喜欢夏羿私自拿自己的快递,而且从夏天到冬天,他一直能感受到夏羿在故意挑衅自己,尤其是他搬到自己的宿舍之后。
贴在纸箱子上的手指用力得指节发白,秦戒之强行把快递从夏羿手里拿回来,转身就要走。
夏羿的声音却后面对他穷追不舍:“你哥叫贺慎安对吗?”
秦戒之的鞋子在雪地里踩出两个脚印,複又停下来。他转身对夏羿说:“你何必纠缠我。”
夏羿消瘦的身体藏在黑色羽绒服和围巾里,好像寒风一吹就要散架。他从对秦戒之的怨恨中生出意外的喜悦,微微一笑,说:“因为你救了我的命啊,我想要感谢你,了解你。”
“你哥在北寰吧?听说生意做得很好,还经常会给画室的同学们送画材。我在新闻上看见过他的照片。”夏羿踩着髒雪走进两步,和秦戒之只隔着一掌的距离,他们彼此都能听见对方在呼啸寒风中的细微呼吸。
“听说你的目标是华美,你要是考上了也能去北寰了。”夏羿把一只手掌贴在秦戒之的纸箱子上,然后擡眸似乎很郑重其事地看着他的眼睛,说:“兄弟两个人在一个城市,以后就不用总是寄快递这麽麻烦了。”
秦戒之对夏羿的耐心消磨殆尽,他将纸箱子从夏羿的手底滑走,说:“别打听我的事。”
“你不準让我了解你吗?”夏羿好像听到了很荒唐的话,比雪花还苍白的脸颊擡起来不舒展地笑,薄薄的单眼皮上落了片冰寒的雪花。雪花在他皮肤上迟迟融化不掉,他的身体好像比雪还要冷。他向秦戒之质问道:“可你不是也向元竹打听我的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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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从雪地回画室画画,秦戒之像是受了凉,频繁地咳嗽。他拿小刀把快递拆了,纸箱子里除了有他照例会经常收到的新画具,这次还有一只水晶天鹅、一张明信片。
明信片上是贺慎安的潇洒飘逸的笔迹:“犀山雪冷,添衣勿病。”
秦戒之摸着明信片,把上面这行行云流水的字看了又看,舍不得放下。
陈彦徽看见了他手里紧握着的水晶天鹅,晶莹剔透,栩栩如生,璀璨得极为吸引眼球,就凑过来问:“哪里买的?还挺好看。”
秦戒之摇摇头,说:“不是买的,某人送给我的。”
“谁啊?”陈彦徽有些好奇的同时又一点儿也不见怪。因为秦戒之长得太好看,还很有个性,所以平时就经常有人给他送礼物,有的是暗戳戳地送,有的是表明了想要追他。但是这些礼物他都没收,追他的人也都被他拒绝掉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