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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桌子走到床边,被子没叠,皱巴巴的乱作一团,但好歹还算干净。枕头下面好像压着什麽东西,露出一角来。秦戒之把它从枕头底下抽出来,发现是一张照片——
照片里面是一对年轻的男女,他们穿着干净挺拔的白衬衫,站在红色的背景前面,面带笑容,眼里有光,看起来很幸福的样子。很明显这是一张结婚照。
照片里的男人显然就是那个拖地的男人,只不过年轻时的他脸上还没有疤痕,称得上是相貌英俊。而站在他身边的女人……盯着这个女人,秦戒之渐渐睁大眼睛,捏着照片的手却开始发抖,另外一只手则捂住了自己的嘴。震惊与悚然从背后蹿上来,蔓延到他的四肢百骸,使他不寒而栗。
“怎麽会……”
……
“咔哒——”
男人推开宿舍虚掩的门,抱着脸盆,一边拿毛巾擦着潮湿的头发,一边走进宿舍。
他坐到床上,又擦了一会儿的头发,直到头发干得差不多了,才随手扔了毛巾。然后去桌上拿啤酒,喝了几口后,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出门去浴室洗澡之前,桌上的四个酒瓶明明都是立着的,可是现在怎麽有一个倒下了?
生日
七月七日,这天是秦戒之的十八岁生日。下午晴天转阴,萧如音开车到犀山来接小儿子回西陵。
秦戒之坐在副驾驶的窗边,以前他一见到妈妈就有好话要说,可是这一回他却很反常地不说话,只沉默地靠在车窗边,看着天上的阴云渐渐聚拢,变得异常厚重和稠密,到最后落下无数雨丝来,溅花了车窗玻璃。
从偏僻的犀山到西陵主城区,大约一个小时的车程,全程车里异乎寻常的安静,除了萧如音偶尔忍不住咳嗽几声,就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了。
车开到酒店,萧如音见秦戒之精神好像不大好,情绪低迷,很担心他身体,就拿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和脸,却没发现是生病发烧,就问他怎麽了,从犀山回来就好像一直有心事的样子?
秦戒之心里一直在想那张意外发现的照片,妈妈重複了两次问话他才回过神来,但是他没有把那天晚上的事情告诉她,而是借口说自己集训太累了,这会儿出了画室,画画的脑子和手一停下来就容易出神放空。
萧如音觉得时间还早,把晚上的饭推迟一两个小时再吃也不是不行,就临时在酒店开了个房间,叫秦戒之先去补补觉,把精神养好了再去赴生日宴。
秦戒之听妈妈的话拿了房卡去房间,锁上门,把所有窗帘全部拉得严丝合缝,不让一点光照进来,整个屋子全黑了,任何人都不可能进来打扰自己,他这才觉得稍微安心了一点,才肯爬上床睡觉。
一觉睡醒后他却头痛得很,一点也不觉得轻松——他做了很多乱七八糟又根本记不住的梦。那天晚上他在照片里看见那一男一女仿佛变成了一场梦……
可是等到他完全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反而很确定那不可能是梦,那张照片深深地雕刻进了他的脑子里,真实到可怕。
那个男人就是三番两次想要接近自己的人,而那个女人——他的老婆,她的样貌居然和自己长得如此相似……
太像了。
同样的脸型,同样浓墨重彩的五官,尤其是她那双尾部微微上挑,豔丽得甚至生出了三分妖冶气质的眼睛——当照片里的这双眼睛看着自己时,秦戒之恍然觉得自己像是在照镜子。
他自己就是美术生,画过的人物肖像画没有一千张也有一百张,三庭五眼的比例失之毫厘谬以千里,更何况是他自己的脸,他怎麽可能会看错呢?
“他们是我的亲生父母吗……”秦戒之攥着被角,心惊胆战地猜测,眼角的泪水流下来,已经沾湿了酒店的枕头,可是他自己却浑然不觉。
妈妈已经打了两个电话叫他下来到包厢了,秦戒之心神不定地穿好衣服,然后下楼赴宴。一走进包厢就看见人基本都到齐了,除了他爸妈,还有小姨和小姨夫,他们的儿子,也就是秦戒之的二表哥陆云旗。
所有的家人都来了,唯独缺了他哥贺慎安。
秦戒之心里挺难受的,很想打电话问问他哥为什麽连自己的十八岁生日也要迟到?但是他又不肯主动打这个电话,他这是在赌气,觉得要是打了这个电话自己就输了。
秦戒之向小姨和小姨夫问了好,小姨叫他来自己身边坐着,他就听话坐到她身边。她把秦戒之上下看了一遍,心疼地说孩子瘦了好多,脸上也苍白,又和她姐姐说美术真不是一般人能学的,短短两个月,就把本来好好的一个人给折磨成这副苦样子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