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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慎安担心他被什麽吓到了,现在逼问他反而会适得其反,于是就先搁置疑问,对弟弟说:“去沙发上坐着吧,我去给你找件衣服。”
“嗯。”秦戒之把房卡扔到茶几上,在沙发上坐下,可神经还没在柔软中放松下来,就被地毯上的一双高跟鞋拉得更紧张了。
“……”秦戒之盯着这双绿色的高跟鞋看了许久,不肯剥去目光。
贺慎安拿着几件干净的衣服从卧房里走出来,“这里没有你的衣服,穿我的吧。”
秦戒之双手接了衣服,问他哥:“这里还住着别人?”
贺慎安知道他看见了高跟鞋,说:“我的一个朋友,在这住了两天,已经走了。”
秦戒之喉结滑动,问道:“是哥的女朋友?”
贺慎安看了高跟鞋一眼,这回把它们捡起来了,说:“女性朋友,她忘记把鞋子带走了,这两天又没让保洁来收拾。”
秦戒之心里有点不舒服了。这间客房的房卡爸妈只给了他们两个人,是专门给他们住的,他哥怎麽能让别人来住呢?
“怎麽伤到的?”贺慎安在沙发上坐下来,擡起秦戒之的胳膊,看他的伤口上的碘伏都被雨给沖淡了,皮肤又泛起红来。
距离近,秦戒之闻到了他哥身上有酒味,“我救了个跳楼的同学,抱着他在地上滚的时候磨破的。”
“你去救?!”贺慎安顿时一惊,不禁沖人喊了声:“胡闹!”
这句话带着火气,还挺兇,把秦戒之骂得一愣,反倒更委屈了,说:“我没胡闹!”他声音很哑,满是少年人不成熟的怨气,“人被我救起来了,同学们还要给我送锦旗呢!”
贺慎安捉着他的手腕,力道变得有点大,“你自己还是个小孩呢,怎麽能豁出命去救别人?”
“我不是小孩了。”秦戒之眉毛压着眼睛,很激动地说:“再过半个月我就成年了,我想做什麽都可以!”
“狂妄。”贺慎安说,“这下你连命都可以随便交出去,以后还想玩出什麽新花样来?!”
秦戒之一股气堵在心口,血气上头,眼睛还瞟着地毯上的高跟鞋,说话已经不过脑子了,“要玩花样还嫌不够玩吗?我没玩的东西还多着呢,哥你给我带了个好头,以后我也要把女人往爸妈的房子里带!”
“你胡说八道什麽?”贺慎安觉得自己这个弟弟真是疯了,怎麽能说出这麽混账乱来的话。
“反正我做什麽你都觉得我是在胡闹,你别拉着我!”秦戒之说着就把手臂从贺慎安手心里抽走了,紧接着从沙发上猛地站起来,气沖沖地往外面跑,嘭得一声,把门摔得比雷还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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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黑,天上飘下来的毛毛雨已经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空气里的湿热包裹着少年急促而淩乱的步伐,泥点子爬满了他的裤脚。
从客房跑下来,穿过一排笔直参天的大杉树,秦戒之一股脑地跑上竹桥,惊动了芦苇丛里的好几只青蛙,呱呱地跳进小河里躲起来。
前面是漆黑的雕像轮廓,还有一架巨大的火车头。秦戒之依靠他们辨认方向,往那边的路上跑过去,脚下乱得差点踢到自己。
可比起他的两条腿,他的心其实更乱。
乱死了。
他分不清楚自己现在到底在委屈什麽?
心里纠结迷乱,顾不得脚下,忽然就被绊了一道,他猝不及防,狠狠地摔进了水洼泥地里。
“呃……”秦戒之趴在地上,脚踝被一段铁轨给磕得生疼,脚背不由地一绷,顿时就麻得失去了直觉,在雨里兀自地抖了抖。
操……又把脚给弄伤了。
秦戒之暗自悔恨,咬牙撑着泥浆地要想站起来,可是左脚伤了两次,疼痛加倍袭来,他好像一只断了腿的野狗,滚在雨里泥里,落魄得不行,光凭三条腿根本站不起来。
回头往不远处看看,贺慎安已经追到桥上了。
“……”秦戒之真是恨死了今晚的一切:耳钉、陈彦徽、小巷里的那两个人、地毯上被随意摆放的高跟鞋、还有他哥贺慎安……他恨死他们了,要不是他们,今天的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他不会大半夜的摔在泥坑里爬不起来,不会脚踝疼得要死,不会已经结痂的伤口又裂开……
不会如此心烦意乱,不会委屈得想哭……
他好恨他们,其中最恨他哥。
“哗啦啦啦——”
雨越下越大,细密的雨丝已经变成了豆大的雨点,砸在人脸上身上又凉又疼。伤口淋着雨,又泡在髒兮兮的泥浆里,让秦戒之刺痛得不行。
他在泥地上挪了挪,皮肤摩擦着地上的石子和杂草,挪到雕像边上,两只手向上攀着石台想要爬起来。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