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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宁婉娴的画便让人难懂了,她的画上只有一座富丽堂皇的楼阁,阶梯似白玉雕琢,楼阁外,有一颗巨大的银杏树,树下有三两个读书人打扮的男子,并且虽然画得不错,但和戚玉瑄的画相比,便有些普通了,且多少有些画不对题。
姜昱却含着几分笑意,抛砖引玉道:“还请宁姑娘替大家讲解这幅画作。”
只见宁婉娴一袭白衣,表现得颇为谦和,却不羞怯,她道:“有云‘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文人雅士常以香草喻清风高节,而婉娴所作的,正是心怀天下的读书人,这般青年才俊为家国天下而聚首,所在之处,如入芝兰之室,故称满庭芳。”
言罢,众人皆是听呆了,只见宁婉娴盈盈一拜:“婉娴拙见,让诸位见笑了。”
接着,席间便涌起一阵惊叹。
“不想一个小小女子竟有这般胸怀。”
“怪不得姜公子会青睐于这幅画。”
“这位姑娘倒颇有君子之风!”
“戚家的丫鬟都能有这般才学,当真不一般。”
“听说这宁姑娘原也是个大家闺秀,只是家道中落,唉……”
但也有人质疑,道:“只是这画得倒不像寻常书院。”
宁婉娴也不恼,只含笑道:“这是玉台书院。”
这句话如平地惊雷,片刻的寂静后,惊叹之声不绝于耳。
何为玉台书院?
我朝延续大周旧制,设立皇家书塾,甄选世家子女入宫陪读,能被选作侍读的公子小姐,家世、才学、品行皆是上乘,同皇子公主一同读书,男子将来皆是天家亲信,朝廷肱骨,而历代皇后也无一例外出自侍读。
这可是天下青年心之所向的地方,在座的男子他日都是要科举的,一听玉台书院,皆是热血涌动,更是惊叹宁婉娴居然去过这里。
宁婉娴自谦道:“从前在盛京的时候出席过宫宴,有幸去看过一眼。”
竟还进过宫。
这下连女儿家们也坐不住了,纷纷投来艳羡的目光。
而戚玉瑄虽面不改色,心里却已起了波澜,尤其是发现姜昱对宁婉娴曾经在盛京生活过没有半分惊讶后,更是察觉了一件事:姜昱或许早就认识宁婉娴,甚至在投票前,姜昱就知道这幅画是宁婉娴所作,因为在场眉郡人中,便只有宁婉娴曾去过盛京,且进过宫,见过玉台书院。
只见姜昱抚掌而笑:“不料宁姑娘竟这般格高志远,姜某虽为男子,却也自愧不如。”
众人皆是附和。
此时此刻,倒显得戚玉瑄那幅春杏图孤零零被晾在一旁,格外可怜。
“不知戚玉瑄姑娘以为如何?”
戚玉瑄一愣,这是姜昱第一次同她主动说话,却不想他竟这般将自己推上风口浪尖。
纵使是戚玉瑄,这般众目睽睽之下,脸上也有些难以自掩的窘迫。
姜昱和戚玉瑄有婚约,这件事众所周知,戚玉瑄一向出众,更是因为订下了一门好亲事,而成为旁人羡慕的对象,但如今看来这位姜公子似乎并不满意自己的未婚妻,否则又怎么会这般当众刁难?
戚瑶压抑了许久的怒气喷薄而出:“敢问姜公子这是何意?”
只见姜昱笑得光风霁月:“大小姐作为这场雅集的东家,姜某不过邀请她品评画作,不知有何不妥,四姑娘这话是何意?难不成是担心大小姐以上欺下,倚势凌人,而故意偏颇?”
再愚钝的人也听出这话里话外的刻薄了,男宾那边,戚玉珩拍桌而起:“姜昱,我姐姐哪里招惹你了!”
他原先将姜昱当做自己未来姐夫,有意亲近,不想对方竟这般当众欺负他姐姐。
“玉珩,不得无礼。”说话的是戚玉瑄。
戚玉瑄不知道为何初次见面,姜昱就对她抱有这么大的恶意,她这般心高气傲的人,纵使心里有几分小女儿的心思,也在这一刻被浇透了。
她稍整心绪,强撑起一抹笑:“婉娴的画,意境不俗,以虚化实,颇有巧思。”
说是品鉴,但姜昱话里早已不给她留任何批评的余地,她只能强忍着眼眶里的酸涩夸完这几句话。
不料这时,忽听一人道:“我有异议!”
循声望去……戚玉瑄一愣,说话的是男宾席里一个眉目文秀,身量清瘦,通身书卷气的少年,竟是季韶锦。
众人的注视下,他面含笑意,起身走到了两幅画跟前:“若论意境,宁姑娘虽见解不凡,但我以为,戚姑娘的杏花墙头,却是见微知著,所谓‘一段好春藏不住,粉墙斜露杏花梢’,以一朵花开窥见春拂大地,万象更新;再谓‘二月春耕昌杏密,百花次第争先出’,更指一花报春,催得农事日日纷,而农事乃民生根本。”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