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毕有:
木葛生还在那里啧啧摇头,边笑边乐,一副捡了天大便宜的大傻子模样。
乌毕有面无表情地摸出手机,往群里发了条微信,老不死的怕是疯了。
柴宴宴几乎是秒回,我看舅老爷也差不多疯了。
安平:情况进展的怎么样?他俩咋了?
自从那日三人看过乌子虚留下的山鬼花钱,三观碎了一地。
其实也不算碎了一地,就是心情十分复杂,好比你翻出爹妈当年的结婚照想看看他俩当年的傻样,却被塞了一嘴狗粮。
安平还好些,他事先就见过不少回忆的碎片,东拼西凑将整件事串了个七七八八从银杏书斋少年初识、城西关并肩作战、留学时互相通信、大军压境镇压阴兵、再到木葛生救人身死、还有那场惊心动魄的冥婚。
柴宴宴从头到尾都在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安平以为她嗓子坏了,乌毕有见怪不怪道:别管她,这娘们儿一看某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鸡叫。
柴宴宴捂着脸跺脚,有种奇异的兴奋,真香,我又相信爱情了。
感慨归感慨,三人面前还是摆着严峻的问题第一,到底该不该让木葛生知道,柴束薪和他成亲过;第二,到底该不该让柴束薪知道,他仨知道他和木葛生成亲过。
两件事都不轻松,第一个是找骂,第二个是找死。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三人纠结了好几天,最后秉持着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早死早解脱的原则,把乌毕有推出去当这个冤大头。
那日柴束薪从蜃楼回来,正在城隍庙处理药家遗留问题,乌毕有抱着风萧萧兮易水寒的心态去了,眼一闭心一横,把整件事倒豆子般说了一通。
柴束薪正在看文件,听完后没什么反应,乌毕有站的腿都僵了,才听见对方淡淡地嗯了一声。
那枚山鬼花钱是你父亲留给木葛生的,你有看的资格。对方顿了片刻,又道:我知道,这件事瞒不了很久了。
乌毕有悬心吊胆地等着对方的下文,却看见柴束薪重新低下头去看文件,片刻后看了他一眼,还有别的事么?
乌毕有:就这?
柴束薪的反应有些太过平淡,以至于死里逃生的乌毕有并不觉得庆幸,反而有些失望。
人嘛,就是这么作。
但很快三人就意识到事情不对,柴束薪在屋子里坐了一天一夜,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一动不动,连看的文件都是同一份。
怎么办?柴宴宴看着安平,舅老爷拿的文件是药家和安家刚谈下来的合同,咱妈还等着我签完拿回去呢。
安平:我回家拿份复印件。
这么拖着不是个事,柴束薪沉默了一天一夜,乌毕有坐不住了,朱饮宵之前说过木葛生可能被林眷生带去了蓬莱,他从安平那里搜刮到蓬莱的入门玉牌,风风火火跑去找人。
昨日他和木葛生深夜抵达校史馆,顺便在群里发了条消息,说老不死的看到了山鬼花钱。
柴宴宴则把这个消息告诉了柴束薪。
舅老爷从昨天晚上就开始不正常了。柴宴宴在群里发了条消息:他一直在厨房做一品锅。
乌毕有:做了一晚上?
现在厨房里堆了三大锅。柴宴宴道:他还在做。
乌毕有:
安平正在上课,偷偷摸摸发微信,半天才冒出一条,乌毕有,你看看半仙儿是不是不见了。
乌毕有这才发现,他刚刚光顾着看手机,木葛生早跑没了影。
他来班上上课了。安平道:他疯了。
柴宴宴:老祖宗干了啥?
全班都在早读,他突然进来,开始发糖。安平道:说是喜糖。
柴宴宴:
乌毕有:
他连班主任都送了。安平道:不过还挺好吃的。
柴宴宴:这就是老年爱情吗。
安平:老年人谈恋爱,就像老房子着了火。
乌毕有:醒醒,他俩都他妈结婚了。
木葛生在学校折腾得一溜够,这才拍拍手回了城隍庙,刚进城西街,就看见柴宴宴和黄牛蹲在门口,一人抱着一杯奶茶。
柴宴宴疯狂给乌毕有打眼色,一把将人拽过来,用一杯奶茶堵住了他的嘴,接着甜滋滋地朝木葛生打了个招呼:老祖宗,您回来啦。
木葛生朝小女孩笑了笑,道:我听傻闺女说了,药家的事,你们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应该的应该的。柴宴宴眼珠转了转,乌毕有个倒霉催的,在木葛生身边待了一晚上,半句话都没套出来。
他们现在也不知道木葛生到底对这桩婚事是什么态度,不过既然安平说了木葛生在班里发喜糖,那应该是,问题不大?
可千万别有问题。柴宴宴心道,柴束薪和木葛生是冥婚,有什么问题必须得去酆都阴司,天算子和罗刹子要是为了离婚对簿公堂,这故事能在鬼集茶馆里唱上八百年。
木葛生看着柴宴宴的脸色,把小姑娘的心思看了个透,朝黄牛道:三九天呢?
黄牛诚惶诚恐地指了指城隍庙大门,罗刹子在后院。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做饭呢。
离中午还早,这个点做什么饭。木葛生摇头笑了笑,就要推门进去,柴宴宴忍不住开口道:老祖宗!
木葛生回头:怎么?
她支支吾吾半天,到底没说出话。
行了行了,都散了吧,今天自己找地方玩去。木葛生朝黄牛道:城隍爷辛苦了,今儿给您放天假,门卫工资照发。
那老祖宗你呢?
别叫老祖宗了。木葛生关上门前留下一句,叫舅妈吧。
木葛生刚进院子就闻到了熟悉的香气。
他推开厨房门,看到围着围裙的柴束薪,两人视线撞在一起,柴束薪手里的盘子噼里啪啦砸了一地。
木葛生不禁笑了,他想起自己当年从沉睡中醒过来,柴束薪也是这样摔了手里的药碗。
这个人能风轻云淡地拎起舐红刀,在他面前却总是认真细致地捧着柴米油盐。
柴束薪张了张嘴,他想把地上的盘子捡起来,视线又不愿意离开木葛生,一时间不上不下地僵在原地,甚至显得手足无措。
你先不要进来。最后他冒出一句,里面太乱,当心伤到你。
怎么。木葛生靠在门槛上,歪了歪脑袋,我千里迢迢回家来,官人还不让进门啊?
柴束薪听得没站稳,险些又碰掉了身后的锅。
堂堂罗刹子,叱咤阴阳两界、万里山河,如今却在小小一方厨房里成了个找不着北的不倒翁,木葛生看不下去了,他俩要还这么站着,柴束薪今天非得把厨房拆了不可。
不过也挺难得,居然还有三九天拆厨房的一天。
好了好了。木葛生走进厨房,大早上折腾什么呢我天,你这是做了多少锅?
他哭笑不得,接着叹了口气,轻柔而不容推拒地抱住了对方。
我回来了。
柴束薪浑身都是僵的,木葛生把下巴搁在他肩膀上,蹭了蹭他的脖颈,示意对方放松。
对方好半天才开口:我以为你可能不会回来了。
哪能啊,你这不还在家做饭等我呢。
你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