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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什麽……大课间说那些话,是我不对。我不该那样说你,我这人说话是难听,气急了的话别往心里去,就当我狗叫吧。”
谢玦开了口,开头两句磕巴了一下。万事开头难,说不出口的道歉也是,但凡起了个头,后边儿反而顺了。
——好像也没有心里想的那麽难。
他说完,又咬了一口苦咖啡雪糕,就着嘴里的甜味看了池翰墨一眼,把话继续续上:“我跟你说对不起。你要是觉得不解气,可以打我两拳,我不还手。”
在网吧坐着的时候谢玦就想得差不多了,伤人的话说出去时没什麽,事后越想越觉得自己该死。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的家庭能一帆风顺啊?谢玦这两年刷视频的时候看到过好多什麽不幸的家庭、童年创伤,里头的博主煞有其事地讲家庭的阴影带给人的痛苦是一辈子的。
明明他自己也是个受害者,怎麽还专拿别人的痛苦攻击别人呢?池翰墨也不是那麽十恶不赦罪大恶极吧?
自己这张嘴啊,一怒火攻心就不受控制,遗传谢宝海什麽不好,遗传这个。
谢玦在这自我反思,没注意到池翰墨听完他的话后怔了一下,然后神情複杂起来。
池翰墨道:“没关系,我说的话也,唐突。”
谢玦擡起头来“啊?”了一声。
他是真不知道池翰墨这葫芦里卖的什麽药。
“下午放学的时候我在门口商店买东西,遇见的赵哥。他说你有个朋友要出国了,托他跟你带个话。”
谢玦完全没听说过这出,问:“谁要出国?带什麽话?”
“好像叫……小风?”
谢玦愣了一下:“庄晓峰?”
池翰墨看他:“我不知道叫什麽,只听赵哥说,这人被你拉黑了联系不上你,想跟你道歉。”
“哦那就是他,他又扯什麽淡了?”谢玦挑了挑眉,含着雪糕问。
“他说喝酒时候说的话是他不对,不应该因为你奶奶去世的事情开玩笑……说是他家里出了点儿事儿,都想明白了,但联系不上你。”
“……”
谢玦脸上的表情散了个干净,他盯着自己面前的石砖,忽然露出个笑模样:“出个国,怎麽说得就跟离开凡间似的?”
他把嘴里的苦咖啡味咽下去,又说了句:“原来如此。”
“什麽?”
“我说你怎麽来帮我,敢情是听见了这一出。”
池翰墨沉默了一下,慎重地开口:“我之前不知道……”
“是,你确实不知道,所以不用因为从别人那听见什麽就往心里去,也不赖你。”
池翰墨话没说完,谢玦反倒通情达理上了。
“我不是故意打听你家隐私。”
“我知道。”谢玦道:“赵哥说得嘛。知道就知道,也不是什麽见不得人的事儿,反倒省得我跟你说了,这些事儿我真未必张得开嘴。”
俩人灵魂互换不知道会持续到什麽时候,池翰墨知道了也省了自己不少事儿。
谢玦是真这麽想。
他不是藏着掖着的人,更何况也见过池翰墨在家里的难堪。
也算是互通有无了。
谢玦不是那种喜欢宣告天下自己家里发生了什麽事儿的人。他和谢宝海的斗争始末,就连关系好的那些“兄弟”知道的也没几个,也就关系好的,从细枝末节观察着了,问他他才说。
赵哥周哥都知道咋回事,于欣然他俩去过他家几次……于欣然那小子学习不长脑子,人情世故倒是精得很,从来没在他面前问过,但话题向来避开,谢玦估摸着这小子也知道个大概。
“你这两天洗过澡吧?”谢玦问。
池翰墨“嗯?”了一声。
“洗过澡应该能看见我身上那些伤。”
“……”
“我小腿、小臂还有背上的伤很多。”谢玦扯了扯嘴角,眼睛里没有丝毫笑意:“别以为是跟赵哥他们打架斗殴造成的,打架都是皮外伤,没人真下死手。那些都是我爸打的,对了,我额头上还有一道,是我爸拿烟灰缸砸的。”
池翰墨被谢玦的坦诚打得束手无策,问了句:“为什麽?”
“因为不听话呗。”谢玦笑着看了他一眼:“準确来说,是不听他的话。我小时候其实是跟着我奶奶长大的,我爸是个做生意的,我小时候他还跟着人倒腾东西,后来又自己搞施工队拿地皮……总之很少着家。我不知道他生意具体是怎麽起来的,只知道有段时间一帮兇神恶煞上门催债的人都找到我和奶奶这边了。”
池翰墨没再说话了,听谢玦说。
“扯远了。”谢玦把最后一大块雪糕塞进嘴里,生嚼了往下咽,咽了一肺腑的凉气:“我爸这人做事挺极端的,他说他在外头卑躬屈膝地给人赔笑脸,找遍关系人家也看不上他,是吃了没文化的亏,所以自打我五六岁就非接我到市里,花了好多钱让我进最好的小学,要求我考第一,考第二都不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