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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活下去的希望只有一个,那就击败敌人,拿下白狼城!
暮色之中,两军很快就相遇了。
霎时间,地动山摇起来,梁军皆成亡命之徒,众志成城,勇往直前。
任何挡在他们面前的东西都逃不过被毁灭的下场。
此时此刻,梁军眼中只有一个东西,那就前方燃着篝火的城池。
那里有温暖的帐篷,热气腾腾的肉汤,以及女人!
“杀!”每个士卒都化为野兽。
既然主动跟着谢玄北上,就没有一个是懦夫。
鲜卑人仿佛薄冰一般一触即溃,他们引以为傲的野蛮在中原骑兵面前不值一提。
扑上来再多的人,都无法阻挡这支亡命之军的步伐。
“攻破白狼城,城中之物,任尔等取之!”作为江东名士的谢玄也在此刻爆发出兽性,慈不掌兵,战争面前,只有你死我活。
“万岁!万岁!”
腥风血雨之中,士卒爆发出一阵阵的狞笑声,与天边的狼嚎声互相呼应。
白狼城说是城,其实只是一座泥土围成的矮墙,一座土楼就算是城门了。
骑术高超的将士可以一跃而过。
不过鲜卑人在城中也有准备,设置了一层鹿角,最先越过矮墙的骑兵恰好撞在鹿角上,被木桩贯穿了身体。
战马在尖桩上凄惨鸣叫着。
然而这个时候,没人会去管他们。
梁军化为飞蛾,带着全身的薄冰冲向城中的篝火。
“都来送死!”一个鲜卑豪酋纵声大笑,挥舞着火把,指挥步卒提着长矛围了过去。
矛如芦苇一层又一层。
漫天箭雨泼向冲来的梁军骑兵,但撞在盔甲上,发出一阵阵叮叮当当的脆响。
“桓将军!”眼看就要被层层叠叠的鲜卑人围死,谢玄大吼一声。
“桓镇恶在此!”一骑飞奔而出,盔甲上覆盖了一层血红薄冰,挥舞战矛,带着百余骑冲向长矛最多处。
左手一提缰,战马心有灵犀一般左转,战矛挥动,宛如千钧巨物,将面前的长矛磕开。
身后数骑乘势杀入,在被刺成刺猬前,连杀数人,打开了一个小小缺口。
桓石虔勒马复至,随着骑兵钻入缺口之中。
一阵血肉横飞,缺口被撕开,敌军的阵列轰然崩塌。
“今日之事,有死无生,众儿郎,随我冲杀!”投归大梁后,铁马金戈,烈马狂刀,谢玄仿佛脱胎换骨一般,早已不是曾经的江东名士。
大梁昂扬向上开拓进取的氛围,潜移默化间,影响了很多人。
鲜卑人也在誓死抵抗,这么冷的天气,谁都知道,一旦被赶出城,就只剩死路一条。
谁也不能退。
“杀——”
两边都是亡命之徒,在这狭小的城池中疯狂厮杀。
白狼城变成了血狼城。
终究是鲜卑人多,一层一层,无穷无尽,仿佛永远都杀不完一样。
南军一个个倒下,或者被鲜卑人套索扯入乱军之中,砍成一滩血泥。
两边都到了油尽灯枯之时,但谁也没有后退。
梁军精锐,鲜卑人多。
“谢将军,某来助你!”乱军之中,一支骑兵自西面杀出,为首一将,左手刀,右手槊,连杀数人。
这支人马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李傥身先士卒,向敌军最浓密之处杀去,一边挥动刀槊,一边狂笑,仿佛在享受杀戮一般。
谢玄望着他的身影,微微有些发呆。
“拓跋什翼健何在?”李傥的狂呼声越去越远,敌军溃不成军。
不到一个时辰,白狼城重回平静。
大片大片的俘虏匍匐在地,却没有发现拓跋什翼健的踪迹。
从俘虏嘴中得知两日之前,拓跋什翼健率两万部众向西北的海城去了。
北海极大,纵横八百里。
拓跋什翼健如果在此城,只怕这场大战更为艰难。
“哎,来晚一步!”李傥将满是缺口的环首刀钉在地上。
第七百六十四章 不仁
只一个晚上,俘虏和战马就冻死了三成。
摆在谢玄和李傥面前的问题不是去追杀拓跋什翼健,而是被困在这座土城里面。
任何超过一天路程的追击,都是致命的。
而且现在还不是最冷的时候。
鲜卑的帐篷和土墙根本抵挡不住无孔不入的寒风,有人晚上只是闭眼打了个盹,便再也醒不过来。
巡夜的士卒,耳朵、手指都冻烂了。
最大的问题还是城中的粮食,很难维持两万余梁军和一万三千多俘虏渡过这个寒冬。
战马处境更为艰难。
城中干草有限,肯定养不活三四万战马。
“马不能杀,杀了战马,我等就彻底困死在此地。”李傥嘴中喷出一条白气,感觉一说话,舌头都被冻的发麻。
整座土城覆盖了一层冰棱,亮晶晶的。
城外,白色的寒气仿佛波涛一般随着北风席卷而下。
昨夜大战的尸体,全部冻成了青黑色,血肉粘连在一起。
谢玄沉吟片刻后道:“可驱使奴隶凿冰铸屋,短期内,我等走不脱。”
进入冬季后,天气一天比一天冷。
昨日一腔热血,感觉还能忍受,到了今日,连腿脚都迈不开。
“事不宜迟,否则今夜会冻死更多人。”李傥大声吆喝起来,“都起来动动,不要缩在地上。”
人多力量大,几万人分成四部分,一部分取冰,一部分伐木,一部分建屋,一部分提刀督促。
好在北海附近遍地森林,伐木的士卒还猎到了一些野兽。
冰块堆在一起,寒风一吹,自己就冻在一起,撑几根梁柱就能现成的屋舍。
北海开一个窟窿,就有肥鱼主动游过来。
此地虽然苦寒,物产却极其丰足。
到了晚上,李傥与谢玄靠在篝火前吃着烤鱼烤肉,倒也快活。
两人年纪相差不大,很快就熟络起来,天南地北无所不谈。
“几年之前我初到辽东,成了斥候,打探高句丽地形,抓到一个十二三岁的敌军,当时一时心软,放走了他。”李傥忽然说起了往事。
“殿下仁义。”谢玄举起酒囊敬酒。
“仁义?”李傥冷笑一声,“我放过了他,他却没放过我,回去禀报,高句丽出动五百骑追杀我们五十人,兄弟们为了保护我,一个个留下断后,死伤惨重,头颅被斩下挂在旗杆上,尸体被剁碎了喂狗,有个兄弟被生擒,就这么一路追杀我们,一路割他的肉喂狗,那位兄弟惨叫了三天三夜方才咽气。”李傥闭上眼睛,咀嚼着嘴中的马肉,仿佛在回忆当年的场景,脸上掠过一道痛苦神色。
外间寒风,犹如千万厉鬼在哭嚎,冰屋内却甚是温暖,还特意留了对窗通风。
谢玄微微作呕,将嘴中的一块鱼肉吐了出来,“难怪殿下如此骁勇。”
“我活下来后,明白一个道理。”李傥睁开眼睛望着谢玄。
“哦?愿闻其详。”谢玄忽然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对待敌人,绝不能有妇人之仁!”李傥年纪虽轻,但一脸狠辣之色,让人不敢正视。
就在此时,屋外传来阵阵惨叫声,以及士卒的狞笑声。
“殿下!”谢玄忽然站起,不同的经历决定了二人观念的差异。
李傥也站了起来,挡在他面前,“城中粮草辎重不足以维持如此之多的俘虏,他们活着,终究是隐患,还会分走原本不多的食物,为将者,慈不掌兵。”
谢玄眉头一皱,如果两三千人也就罢了,这可是一万三千多俘虏……
“此地物产丰足,足可渡过寒冬。”
“那是因为大雪还没来,一旦大雪降下,便会彻底困在这座城中,将士们休要休整,没精力看管他们,这些人手上也沾了我们的血。”
“即便如此,也可放了他们,让他们自谋生路,自古杀俘不祥。”谢玄争的不仅是杀俘,而是李傥一个牙门将军,竟然自作主张。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