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盛昔陶听了这话,不由一愣,恍惚间他突然想起昨天警察同他说,陆曜山有一个月的观察期,这个期间不能出现任何突发事件,否则连担保人也得付一半责任。
而这倒霉的担保人正是盛昔陶自己,当下,他有些笑不出来。
陆曜山兀自换着鞋,低头之间,露出后颈上的纱布。
盛昔陶站在原地天人交战,他想跑到天边去,想跑到海角去,想到最后,陆曜山换好了鞋,替他开了门,领他出了家。
然而今天的寺院里也颇位热闹,车刚一停下,隔着大老远,两人便看见几颗闪闪发光的脑袋出现在门口。
陆曜山下了车走过去,好奇地看着小和尚们每人一个背篓,问道:“你们这是整装待发地要去哪儿?”
从意率先看见他们,挥舞着手道:“大师兄,陆施主,你们回来了!”
他似乎很兴奋,一脸笑嘻嘻的:“师父说后山的野菜可以挖了,我们去挖野菜。”
对了,每年这个时候,后边的荒山上的野菜就会成片成片地疯长,采过来能吃上一两礼拜,这对拮据的寺里无疑是一种馈赠。
盛昔陶暂时将陆曜山事放在了一边,他见有两个和尚不在,问道:“师父和归海人呢,他们不去?”
从心说:“昨天下雨,师父又腿疼,归海师兄要照顾他便也不去了。”
盛昔陶听完点了点头:“那咱们早去早回吧。”
挖野菜是每年必备的活动项目,寺里的生活很枯燥,地处郊区,能玩的地方也就后山一处,每到这个时候,大伙儿都相当兴奋。
上山的路杂草丛生,昨夜下了雨,到处都是水坑,坑边还趴着许多蛤蟆,呱呱直叫,人一经过便晃晃悠悠地跳进草丛中去。
徒步了大约半小时,前方出现了一片较为平坦的开阔地,这里便是挖野菜的最佳位置。
两个小和尚十分麻利,掏出剪刀小铲就蹲在地上开工,对比起来陆曜山便显得笨拙许多。
因为他分不清野菜与野草的区别。
也难怪,毕竟他都没吃过野菜这类东西,他甚至连菜市场都不去。
见这位说什么都要跟来的尊贵的大少爷,此刻蹲在地上使劲薅野草,从心朝大师兄看了一眼,瞧他离得远远的,一副全然不管人死活的模样,只好上前对陆曜山进行指导。
“陆施主,这个叶子有不规则锯齿的是荠菜。”
“这个叶子椭圆形,顶端尖尖的是马兰。”
陆曜山握着小铲子顿时恍然大悟,立刻按照他的描述找到了一株植物。
他兴冲冲地指着问道:“是这个吗?”
哪知从心沉默了一下。
“陆施主,这个是毒草……”
“……”
快速掌握挖野菜的技能显然有些难度,但从心师父不愧是懂因材施教的,他招呼来了另外一位老师。
从意背着小筐噔噔跑过来时,他的竹筐已经看不见底了,里面都是绿油油的野菜,不过区别于叶菜,他摘得都是些直条状的东西,例如野葱、小根蒜、蕨,还有几块奇形怪状的土豆。
从意听了师弟的交待,沉思半晌,信心满满地表示自己定然不负所望,毕竟分不清叶子这种事,世界上不止陆曜山一个人。
不过分辨葱蒜这种事果然没有难度,没有几分钟,两人的小竹筐便满了。
从意环视一周,眼前一亮:“陆施主,我们去那边割韭菜吧。”
陆曜山抬头见他指着不远处那块凸起的小土包,只见上面满是茂盛肥嫩的韭菜,风一吹,还掀起一片柔韧的韭菜浪。
见状,从意迅速掏出一个蛇皮袋来递给陆曜山,两人眼底放光,撸起袖子就干起来。
这里的地面高出一块,受到的阳光和雨水更加充沛,韭菜又多又嫩,简直是喜人。
然而就在两人摘得不亦乐乎时,路过的盛昔陶走出半米后又折了回来。
他盯着两人看了一会儿,表情突变道:“你们……”
陆曜山还沉浸在割韭菜事业里,见他来了,兴奋地说:“昔陶,这里好多韭菜,你快来!”
从意为自己的慧眼沾沾自喜:“大师兄,我们割了一麻袋,回去给你包饺子吃。”
盛昔陶听到这话,脸上的表情顿时更复杂了。
他朝二人招了招手:“你们要不先下来。”
陆曜山哪里肯听,他手里挥舞着一把韭菜:“等一下,我把那边的也都割了。”
盛昔陶见他扯着个蛇皮袋要往高出走,终于忍不住说:“可是你们踩在人家坟头上哎!”
话音刚落,只见那高大的身影颤巍了两下后,猛然停在了原地。
陆曜山低头往脚下看了几秒,顿时露出了难以形容的表情。
这个凸起的小土包,实际上是座顶部拱型状的坟墓,而两人刚刚踩上的地方正是坟包顶部。
想是有些年头,坟墓从外面看已经包裹满了野草,要不是盛昔陶路过时,隐约瞧见地上刻了行碑文,也差点忽略了。
割韭菜割到别人坟头上,多少是有些离谱和忌讳。
换做自己,死了也要被割韭菜的话,应该很难微笑。
等陆曜山和从意尴尬地从高台上下来,盛昔陶立刻对着坟头拜了三拜,嘴里念念有词道:“不知者无罪,莫怪莫怪。”
跟上来的从心也跟着合掌:“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只有站在一旁的某二位心虚地低下了头。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事闹得,下山的路上飘了雨丝,从意滑了一跤将脚扭伤了,一行人又匆匆将他送去村里的诊所。
等回到寺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归海师兄已将饺子皮擀好了,等着他们来包馅儿。
陆曜山看着盛昔陶心如止水地剁着韭菜和猪肉,不由说:“我感觉现在浑身凉飕飕的。”
盛昔陶瞧了他一眼,心里暗笑,却没表现出来,于是陆曜山只得到一句:“那就回屋多穿件衣服。”
饺子包好下锅煮得正香,陆曜山说要主动端去寮房给从意,割韭菜的事好歹是两人一起干的,单方面“报应”到他头上属实令人过意不去。
那厢从意正靠在床头发呆,听见敲门声才回过神来坐直了。
陆曜山端着盘子推开门,见他手里拿着张纸,上面似乎还有什么图画,随口问道:“在做什么?”
“陆施主。”从意等他把饺子放下,便将手中的那张纸递了过去。
陆曜山瞅了一眼,发现这不是张普通的纸,而是已经破损泛黄了的旧照片。
应该是保存不佳的问题,照片上的人物十分模糊,隐约能看出有三个人影,左右两侧是一个男人和少年,坐在中间的似乎是个女人,她怀中还抱着个东西。
“这个可能是我。”
冷不丁地从意突然伸手点在那个“东西”上。
陆曜山一怔,这才发现女人怀里抱着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孩子。
照片右上角的位置,拍摄的时间在十四年前的春天。
第29章 29 你大师兄二十七了都很可爱
陆曜山注视着那照片愣在原地:“这不会是你的……”
“应该是我的家人。”
从意忧愁地回答。
陆曜山记得盛昔陶说他从未有过家人的线索,此刻,不由翻转着照片问。
“这你从哪儿来的?”
哪知从意问道:“您还记得那尊观音像吗?”
陆曜山恍然间明白什么,这时只见从意便拉开了抽屉,从里面端出一个木盒来。
那尊黑色的自在观音被好生放在其中,加上那只断手看上去十分完美。
陆曜山见他小心得捧出佛像,将底部转向自己。
“它里面是空心的。”
从意说着居然将底座与佛像掰了开来,陆曜山大吃一惊,诧异于这东西的做工居然如此精细。
此刻,他注视着那个拇指大小洞,反应过来问从意:“你是说这张照片被塞在佛像里?”
从意点头:“是的,那天我想把佛像拿出来擦的时候突然发现的。”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