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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侯 作者:来自远方

第99节

“怎么会?!”

赵嘉大吃一惊。

他回到云中郡隔日,就去见了卫青蛾,姊弟俩做过一番长谈。

之所以没处置阿鹰,是依照卫青蛾的意思,借机看一看,究竟还有多少心怀叵测之人。以卫夏和卫秋提供的线索,事情不只限于家中,还牵涉到不少加入商队的乡人。

“人心思变,家业大了,总会有些不好的苗头。与其压着,不如一次看清楚,彻底清理出去。”

见过卫青蛾,赵嘉才清楚,对于商队中的变故,她并非不知情,只是装作糊涂,要一次铲除掉隐患。

至于阿鹰,不过是个诱饵罢了。

“速速备马!”

变故来得突然,事情必然有异。

赵嘉抓起佩剑,快步来到前院。在官寺前遇到魏悦,来不及多言,只道要返回沙陵一趟。

“三公子,我案上还有些文书,烦请代为处理。”

说完这番话,赵嘉同魏悦擦身而过,接过卫青递来缰绳,飞身上马,径直朝城外飞驰而去。

目送赵嘉背影,魏悦眉心微蹙。

能让阿多这般焦急,莫非是沙陵出事了?

赵嘉心急如焚,一路风驰电掣,马蹄踏破碎雪。卫青、赵破奴、赵信和公孙敖紧随其后。

抵达卫氏村寨时,见到熟悉的墙垣,思及卫青蛾可能的遭遇,赵嘉心中燃起一把火,灼烧得眼底泛红。

“开门!”

认出来者是赵嘉,门前的青壮不敢犹豫,立即拉起木门。

赵嘉没有下马,面染冰霜,策马驰进村寨。

“郎君,且慢行……”

乡老拄着拐杖,想要迎上前。

赵嘉猛一拽缰绳,战马发出嘶鸣,竟从几人头顶跃了过去。

目睹此番情形,乡老攥紧拐杖,脸色变了数变,最终狠狠咬牙,对扶着他的儿子道:“立刻召集人手,把先前同那赘婿有牵扯的都绑了。还有想cha手商队,和卫家仆僮有联络的,一个不要漏下!”

“阿翁,不至于此吧?”按照父亲的话,岂不是连家中子弟也要抓?

“想活命就照我说的做!”乡老斩钉截铁。

先前赵嘉出征,长时间未归,也没有任何消息,县中传言四起,甚至有种说法,道他在外战死。流言过于真实,兼财迷人心,且有赘婿和家仆鼓动,部分人难免起了心思。

让人没想到的是,赵嘉突然回来,而且隔日就返回沙陵,直接来见卫青蛾。

这样的发展让不少人心惊胆战,其中就有乡老父子。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们牵扯不深。

按照常理,赵嘉既然回来,聪明的都该抽身,不该做的也该停手。万万没想到,真有不开眼的,一门心思往死路上走。

想想早年,对比如今,乡老都想给自己一巴掌。

好日子过够了,当真是人心不足!

“立刻抓人!”乡老攥紧儿子的手腕,道,“咱们动手,还是让赵郎君动手,你自己想清楚!”

乡老父子准备抓人时,赵嘉已来到卫青蛾家中,策马闯入大门,看也不看四周的家仆,径直来到后院,一脚踢开挡在门前的阿鹰。

“拿下!”

卫青和赵破奴一起动手,阿鹰和几个面生的健仆接连被踢倒在地,刀锋架上脖子,动弹不得。

推开房门,刺鼻的药味迎面扑来。

看到躺在榻上的卫青蛾,扫一眼捧着陶碗,貌似硬要给她灌下去的卫媪和一名婢女,赵嘉直觉不对。

“滚开!”

大步踏入室内,赵嘉挥开卫媪和婢女,目光扫视四周,硬声道:“卫夏和卫秋在何处?我从子在何处?”

卫媪趴在地上,嘴角流血,半晌没有出声。

婢女颤抖着身体,抬头时,眼底是隐藏不住的怨恨。

见到这一幕,赵嘉还有什么不明白,咬牙道:“好,好得很!”

弯腰探过卫青蛾气息,当即扯下大氅,将她牢牢裹住,顺势横抱起来,转身走出门外:“阿青,去军营调人,将这个村寨围起来!”

“诺!”

“阿信,破奴,找到卫秋卫夏,敢阻拦者杀!”

“诺!”

“阿敖,将这几个都捆起来,还有屋内那两人,家中上上下下,一个不许走脱!”

“诺!”

少年们长刀在手,如下山猛虎,无论是谁,胆敢阻拦必血jian当场。

“郎君,我等冤枉,我等……”

赵嘉不耐烦听这些人求饶,抱着卫青蛾来到马前,妥当安置好,纵身跃上马背。挥动缰绳前,对卫青道:“记住,一个不许走脱!”

“诺!”

第两百八十章

得知赵嘉调动亲兵,将卫氏村寨团团包围, 不许任何人进出, 沙陵县令吃惊不小, 当下令人备马,急匆匆赶去赵氏畜场。

不巧的是, 一行人抵达畜场,正赶上赵嘉怒火中烧。

三名医匠诊过,皆言卫青蛾中毒。好在时间不长, 药性不甚剧烈, 只要服下解毒汤药, 悉心调养一段时日,身体就能恢复。

“不过, 女郎今后怕在子嗣上有些困难。”一名擅毒的医匠道。

赵嘉神情微凝, 对医匠颔首, 道:“此事不可对外透露半分。”

“诺。”

医匠退下熬药, 赵嘉坐到榻边,握住卫青蛾一只手, 看着她苍白的脸色, 眼眸深处燃起一团暗火。

“阿姊, 是我没能护好你。”

“叛主负恩之辈, 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赵嘉的声音很低, 却字字犹如刀锋。

婢仆送来汤药,言沙陵县令请见,赵嘉冷笑一声, 道:“让他等着。”

说话间,单手接过药碗,亲自试过汤药温度,取喂药专用的器皿,仔细给卫青蛾送服下去。

因卫青蛾陷入昏迷,无法顺利吞咽,有褐色药汁顺着嘴角滑落。赵嘉放下药碗,取布巾擦拭干净。其后将卫青蛾横抱起来,让伺候在旁的妇人取新被褥。

“小心照看阿姊,有事立即来报我。”

“诺。”

仔细叮嘱过妇人,赵嘉起身离开内室,前往待客的书房。

沙陵县令等了足有一刻钟,面前茶汤已凉,方见赵嘉出现。

对上赵嘉冰冷的神情,质问之语到底未能出口。起身见礼之后,同赵嘉对面而坐,斟酌一番,才开口询问,卫氏村寨为何被围,其中是否存在隐情。

“还请将军明示。”

“我调的是亲兵,围的是贼子和背主的家仆。”赵嘉冷笑一声,锋利的目光刺在沙陵县令身上,“怎么,我无权处置几个奴仆?”

“予并无此意。”沙陵县令沉声道。

“那便好。”赵嘉放下漆盏,道,“君无需担忧,我行事有分寸,不会伤及无辜,事情很快就能了结。”

县令还想再言,同行的文吏突然咳嗽一声,拦住他未出口的话。

看到两人的举动,赵嘉没说什么,很快命人送客。

返回官寺的路上,沙陵县令责问文吏,为何要拦他。

“惩戒罪仆,何须围住整个村寨!”

文吏苦笑连连,让护卫退后,低声道:“明庭,这事最好不要沾手,也不要多问。”

“为何?”沙陵县令怒声道,“纵是有功之臣,也不能如此无视法纪,肆意妄为!他围的是我辖下百姓,我连问一句都不行?”

“此事内情复杂,君不知底细,一头撞进去,未必能得好。”文吏道。

“内情?”

“君来沙陵之前,可曾听过卫家主之名?”

县令皱了下眉,直觉文吏接下来的话不简单。

“赵将军之父曾为云中守门客,任功曹时,随太守出征,同匈奴战死于阵上。赵将军年幼失怙,离开太守府后,得卫家照顾,同卫家主情同姊弟。”

“卫家主没有兄弟,为兴家门决意招赘。”

“那赘婿心性j,i,an猾贪婪,且有乡人蠢蠢欲动,为虎作伥。这其中牵涉甚多,情况错综复杂。君不知底细,今日登门已让将军不喜,继续cha手下去,恐将引火烧身。”

文吏三言两语解释清楚,更提到官寺长吏态度,就为点醒这名新上任的县令。

“早前传言赵将军战死,有乡老往官寺,县尉县丞均避而不见,县丞更命人给赵氏畜场送去消息。君竟半点不曾想过,这背后是为何意?”

“这……”县令沉吟片刻,脸色终于变了。

“君请听我一言,此事万万不可cha手,以免追悔莫及。”

县令神情间透出几分挣扎。

思及可能产生的后果,想到两名长吏的态度,到底采纳文吏建议,策马返回官寺,决心再不过问此事。

赵氏畜场内,卫青蛾服过汤药,悠悠转醒。见到守在榻边的赵嘉,眼圈微红,沙哑道:“阿弟,我子,秋,夏……”

“我明白,阿姊放心。”赵嘉握紧卫青蛾的手,沉声道,“我一定找到他们。背叛阿姊之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

“卫媪!”卫青蛾反握住赵嘉,奈何身体虚弱,手指想攥都攥不紧。

“阿姊,且宽心。”赵嘉牵起嘴角,将黏在卫青蛾额前的发拂开,“凡是让阿姊伤心之人,我必让其后悔来到这个世间!”

卫青蛾叹息一声,疲倦再次涌上,沉沉睡了过去。

“照顾好阿姊。”赵嘉将卫青蛾的手放入被中,对妇人道,“一个时辰后,再给阿姊服一碗汤药。”

“诺。”

安置好卫青蛾,留医匠和妇人在旁照顾,赵嘉飞身上马,再次赶往卫氏村寨。

彼时,村寨被团团包围,任何人不许进出。乡老寻上卫青,很快被打发回去。乡老的儿子还想纠缠,当场被赵破奴甩了两鞭。

“将军有命,任何人不许离开,抗命者严惩!”

因迟迟没能找到卫秋卫夏,几名少年憋了满肚子火。公孙敖干脆找来绳索,将阿鹰和几个健仆吊在院子里,抡起鞭子狠抽。

健仆很快被抽得皮开r_ou_绽,鬼哭狼嚎。

阿鹰却是咬死不开口。

“当真不说?”卫青站在阿鹰面前,喝问道。

“呸!”阿鹰吐出一口血水,狰狞笑道,“想知道,让赵氏子亲来问我!”

饶是卫青,听他口出不逊,也不由得勃然大怒。

“阿敖,继续抽!”赵信走上前,将一把拧了铁丝的皮鞭递给公孙敖,“记得,别抽死,还要问话。”

破风声骤起,阿鹰发出不成声的惨叫。

其余家仆和婢女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均脸色煞白,瑟瑟发抖。

卫媪被单独提出来,丢在赵信脚下。因先前被赵嘉所伤,嘴边还挂着鲜血,趴在地上,半晌爬不起来。

“阿母!”

一名婢女扑上前,护在卫媪身侧,怒视赵信,大声道:“你们不会有好下场!”

“哦?”赵信冷笑一声,单膝蹲跪在地,用刀柄挑起婢女的下巴,见她下颌圆润,身段也稍显丰腴,双手有意无意的护在腰间,当即一个反手,将她掼倒在地,抬脚就要踏上她的腰间。

婢女惊慌失色,不断后退,先前还在装死的卫媪,突然间“活”了过来,用身体挡在婢女身前,牢牢的护住她。

吊在绳上的阿鹰,也在同时发出怒吼。

赵嘉进到院中,恰好见到这一幕,示意赵信退后,马鞭抵住卫媪的脖颈,扫一眼跌在地上的婢女,冷声道:“这就是你背叛阿姊的因由?”

卫媪垂下眼帘,一言不发。

赵嘉无意多废话,命人将婢女抓起来,捆在院子里。

“取水,泼。”

天气正寒,掺了冰渣的水泼在身上,不死也会重病。

婢女拼命挣扎,卫媪奋力扑上前,拦不住抓人的军伍,只能跪在赵嘉面前,哀求道:“郎君,饶过她,我给女郎偿命,我愿给女郎偿命!”

赵嘉怒极反笑。

这是笃定阿姊必死无疑?

“我从子在何处,卫夏卫秋又在哪里?”

卫媪犹豫不言,赵信提起水桶,兜头浇在婢女身上。

听到女儿的惨叫,卫媪终于撑不住,哭着道:“在里正家中,都在里正家中。求郎君饶她一命,她腹中有孩儿!”

“里正?”赵破奴怒斥一声,“难怪挖地三尺也找不到!”

“破奴,你和阿信一起去。”赵嘉道。

“诺!”

两名少年抱拳领命,带上十名军伍,直扑里正家中。

院门被踹开时,里正满脸煞白,瞒着他藏人的妻子和儿子吓得魂飞魄散,先前面对责问的硬气早荡然无存。

“搜!”

赵破奴和赵信命人将里正一家看紧,亲自在房舍中搜寻。最终,在后宅的一处枯井里找到重伤的卫秋卫夏,还有被她们用体温护住的婴孩。

“快上来!”

两人都被卫媪下毒,否则不会无力自保,更不会连消息都送不出,轻易落入他人之手。

被救上来时,卫夏的左臂已经全无知觉,卫秋断了一条腿,唯独婴孩安好,正裹在襁褓里,睡得小脸通红。

“是郎君来了?一定是郎君来了!”

卫秋强撑住意识,抓住赵破奴的手腕,道:“带我去见郎君,那些狼心狗肺的东西都该死,都该千刀万剐!”

见到被救出的卫夏和卫秋,里正全家瘫坐在地,尤其是觊觎卫家财产,主动参与此事的妇人和青年,登时抖如筛糠,求饶的话都说不出半句。

卫夏两人找到,婴孩也被寻回,发生在卫青蛾身上的一切终于揭开。

“自县中流言四起,一干贼子便起恶心。女郎决意惩戒,不想忽略身边!”

“家主宽和待人,竟是养出一群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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