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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侯 作者:来自远方

第98节

因生母的关系,他在家中向来不受待见,时常受到兄弟姊妹的排挤和欺辱。若不是有语言天赋,再生僻的语言,和对方相处一段时间就能学会,他也不会有今日,早就沦为兄弟的奴仆。

对于康居,他没有任何好的记忆,只有愤怒和屈辱。

在汉军第一次出现在西域,开始招收通译时,他就毛遂自荐,收拾起包裹,头也不回离开家乡。

此番随大军西征,经过康居时,他曾在人群中看到父亲和兄弟的身影。对方对他招手,满脸都是热切,他却没有预想中的得意,有的仅是漠然。

见识过汉的强大和繁华,眼界不断开阔,早年的怨恨变得微不足道,一切都成过往云烟。现如今,他最大的目标,是能在汉郡取得一块土地,以汉朝百姓的身份,世世代代生存下去。

听到通译的建议,赵嘉沉吟片刻,道:“此事交给你来办,有几成把握?”

“将军愿意信仆?”

“你随大军一路,尽忠职守,我自然看在眼里。”赵嘉颔首道,“如果办得好,允你在云中立户籍,选一子入沙陵县官寺为小吏。”

“谢将军!”喜从天降,通译万分激动,在马背向赵嘉行礼,先是单臂扣在胸前,很快又改成拱手,然后又抱拳。

这一连串动作,配合他的表情,实在有几分滑稽,让人忍俊不禁。

殊不知,因赵嘉今日之举,历史再次发生改变。

为完成任务,实现人生目标,名为安多尔的通译鼓足力气,组织起一批和他怀抱同样梦想的伙伴,趁着西亚和中亚陷入战乱,大量搜集各种匠人和手艺人,最远还搜集到地中海地区,触角探入欧洲和非洲,挖起罗马、迦太基和埃及的墙角。

彼时,汉的强大和富庶声名远播,知晓是要前往东方,匠人之外,一些蛮子和战败的士兵也混入队伍,跟着一起上路。

随着这些人的到来,汉军的辅兵不断增多,彼此之间争强斗狠,抱汉天子大腿的姿势却是愈发娴熟。

据汉太史令司马迁记载,在汉朝对外的数次征伐中,尤其是对极西之地的几场战役,这些胡人全部冲锋在前,奋勇厮杀,立下不菲功劳。战后朝廷论功行赏,金银绢帛之外,还赐给他们百越以南的沃土。

至于赏赐发下之后,当地有什么样的发展,太史令延续汉史官代代相承的耿直,提笔成书:狄不识教化,y结外敌,掠迁徙汉民,刺官。上怒,兵至,尽戮乱贼。

现如今,一切尚没有发生,赵嘉想的不过是搜罗一批匠人,压根不会料到,因他这道命令,历史又被撬动,而且幅度相当不小。

第两百七十七章

大军离开绿洲后,一路快马加鞭, 飞驰赶往荒漠。

行进途中突遇沙风, 斥候未能及时查明情况, 在风停之后,同一支北来的蛮族士兵不期而遇。

这些蛮人各个身材高大, 高鼻深目,额头前凸。脸颊和手臂绘有古怪图腾,头发结成凌乱的小股长辫, 辫尾绑着形状各异的骨头, 多数是砸碎的鹿骨和牛骨, 也有少部分似人的指骨。

蛮人数量总计五百,由一名穿着皮袍, 脸上覆满红色图腾的中年人率领。

同汉军相遇时, 他们刚刚截杀两支在岩谷处避风的商队, 将抢来的绢帛缠在身上, 杀死全部骆驼,生饮完鲜血, 割下生r_ou_大嚼, 愈发显得面目狰狞。

马蹄声隆隆传来, 外侧的蛮人丢掉骨头, 发出大吼。

首领迅速站起身, 面向众人举起石斧。

五百蛮人一起冲出岩谷,没有上马,更没列成战阵, 乱哄哄一团,呐喊着朝汉军冲了上来。

卫青和赵破奴奉命探路,乍一看前方的蛮人,都是愣了一下。

这一路行来,他们见过形形色色的军队,哪怕战斗力再弱,好歹也能骑步并举。眼前这些是怎么回事?

战马没有,骆驼没有,使用的竟然还是石器!

实事求是的讲,他们根本无法将这些人看做战士。不提草原别部,连臣服匈奴的蛮族,装备和战斗方式都比眼前这些高出数倍。

蛮人满脸狰狞,大声叫喊,正面冲向汉军。

卫青和赵破奴奇怪归奇怪,并未忘记自己的职责。当下发出号令,千名汉骑组成雁形阵,锁链挂上马背,行进间不断加速,在岩谷外掀起一阵旋风。

距离越来越紧,汉骑诧异发现,这些蛮人比远观更高,也更为强壮。石斧舞得虎虎生风,动作全无章法,力气却大得惊人,战马被砸上一下,骨头都会折断。

“杀!”

卫青长刀在手,和赵破奴互相配合,斩杀两名冲到近前的蛮人,继续驱策战马,快速凿进蛮人队伍,将五百人从中分开,再由外层汉骑合拢包围,予以歼灭。

蛮人打仗全凭悍勇,没有任何谋略阵型。

被汉军从中凿开,首领也被一刀砍掉脑袋,失去主心骨,只能各自为战,一点点被汉军切割斩杀。等终于反应过来,还能站立的蛮人,已经不足两个巴掌。

“留两个活口。”卫青道。

汉骑陆续收起长刀,改用铁链和套马锁。

战马穿花而过,绳索兜头飞落,将三个呲牙咧嘴、狰狞咆哮的蛮人套住捆牢。

得手之后,士兵策马前冲,将蛮人拖拽在地。不会让他们死,但能让他们失去力气,感受到痛苦。语言不通没关系,实际行动能让这些蛮人明白,不想继续受罪,最好老实闭嘴,放弃无谓挣扎。

战斗结束后,卫青点出一队斥候,往蛮人冲出的岩谷处查看。

斥候很快回来,言谷中发现三十多具尸体,看穿着打扮和使用的武器,应是西域商队。具体是哪个国家,暂时无法断定。

“商队?”

看过斥候带回的短矛和弯刀,卫青从怀中取出地图,思量片刻,用烧过的树枝在图中圈出标记。

这是他从赵嘉身上学来的习惯。

凡沿途所见,比较显眼的绿洲岩地,他都会详细做出标注,确保不漏掉任何一处。

“有西域商队经过,看样子,这个方向没错。”

有李当户带偏方向,大军绕远的先例,在探路的过程中,卫青和赵破奴打起十二万分ji,ng神,不敢有丝毫懈怠。

“等过了这处岩谷,阿信和阿敖会替代咱们。”

赵破奴策马过来,探头看一眼卫青手中的地图,视线扫过上面密密麻麻的标注,不由得一阵眼晕。

“阿青,你记得这么多,不嫌麻烦?”赵破奴道。

画成这样,除了本人,还有谁能看得懂?

“不麻烦。”卫青折起地图,仔细收好,对赵破奴道,“我不比你和阿信,要找准方向,必须更加谨慎。”

赵破奴甩了下马鞭,倒也没有反驳。

大概是早年经历使然,无论草原还是荒漠,有太阳为参照,他和赵信就能准确辨别东南西北,极少会出现错误。在地上立一根木棍,看着光影,还能大致推断出时辰。

这份本领,在五营都是数一数二,经验老道的斥候都佩服不已。

“岩谷的位置偏东北,等阿信和阿敖过来,估计要向南探一探路。”赵破奴单手搭在额前,仰头望向天空。因阳光太过刺眼,眸子微微眯起,浓密的睫毛垂下,在脸上留下扇形y影。

“郎君说过,这里地貌特殊,遇到大风,沙丘位置就会偏移,无法准确作为参照。如今来看,果然一点不假。”卫青说道。

“怎么?”赵破奴收回目光,转头看向卫青。

“我刚刚才想到,这处岩谷,带路的通译曾经提到过。”卫青解释道,“从荒漠出来,我等曾沿河道向西。要更快折返,最好能找到那条大河。”

明白卫青所言,赵破奴不由得瞪大双眼。

“阿青,你是说咱们已经走偏?”

“没那么严重。”卫青摇头道,“先前要去大夏,本就不是遵循原路。”

两人说话时,身后扬起一阵沙风,紧接着,赵信和公孙敖率领的队伍出现在视线之中。

“阿信,阿敖,这里!”

赵破奴举起右臂,用力朝两人挥舞。

赵信和公孙敖同时加速,千骑瞬息而至,在岩谷外与同袍汇合。

“这是怎么回事?”看到散落在地的蛮人尸体,赵信面露诧异。

“不是什么大事。”赵破奴策马上前,三言两语解释清楚,话锋一转,道,“阿青说,现在的路线偏北,要尽快调转回来,找到来时经过的那条大河。”

“妫水?”

“对。”卫青点头道,“郎君是这么称呼。”

几人商量之后,卫青和赵破奴留下清理战场,慢行一步,赵信和公孙敖继续前行,沿卫青所指的方向,寻找来时经过的河流。

“阿信,放信鹰,应该能更快找到!”赵破奴单手拢在嘴边,高声道。

赵信没回话,仅举起手臂摆动两下,示意他知道。

战场清理完毕,汉军大部队也抵达岩谷。

听完卫青和赵破奴禀报,众将很快做出决定,大军没有耽搁,沿赵信和公孙敖留下的标记,一路向东南行进。

四日之后,漫无边际的黄沙逐渐后退,空气不再过分燥热,眼前出现大片葱茏。到第六日,赵信派人回报,他们在前方五里找到妫水。

“加速!”

赵嘉和魏悦同时下令,汉骑没有片刻停顿,马腹贴地,向河流奔驰而去。

彼时,赵信和公孙敖已在河边警戒,等候大军到来。

河中水流奔腾,偶尔能见到暗色y影,大概是从水底涌上的鱼群。只是河道太宽,水流湍急,手边又无合适的工具,众人只能看着鱼群出现又消失,没法进行捕捞。

大军抵达后,众人陆续下马休息。

五营分批警戒,余者到河边取水,缓解疲惫和燥热。

轮到曹时和李当户率人巡视,赵嘉腾出空来,摘下头盔,蹲跪在河岸边,捧起河水扑在脸上。感受到瞬间的清凉,舒服地呼出一口气。

战马凑过来,在他身侧打了个响鼻。

赵嘉轻笑一声,顺手牵过缰绳,从马背取出粗布,沾shi之后,从马颈擦至马身。

枣红马年龄渐长,又受过伤,已经无法随他出征。

赵嘉如今的坐骑,是一匹健壮的匈奴马,肩高接近一米六,鬃毛浓密,奔跑起来快若闪电。唯独脾气不太好,和魏悦几人的战马没少打架。

大碍是玩性起来,在赵嘉侧身时,战马突然垂下脖颈,用前额顶在赵嘉肩上。

赵嘉没提防,差点坐到河里。想要严肃表情,对上那双shi漉漉的大眼睛,实在是发不出火,唯有叹气一声,拍了拍战马的脖子,示意它不许再胡闹。

在河边休整半日,大军继续出发。

因有河道为参照,至少在进入荒漠前,不用担心走偏方向。

越是向东,遇到陌生军队的几率越小,倒是碰见几支西行的商队,其中一支还是卫青蛾创建,常年行走西域,闯下不小的名声。

领队是卫家忠仆,自然认识赵嘉。

远远望见汉军旗帜,立刻面现激动,下马步行向前,向赵嘉行礼。

“阿姊可好?”赵嘉问道。

“回将军,女郎安好,先前诞下小郎君,母子平安。”领队脸上带笑,尤其是提起卫青蛾之子,嘴角几乎咧到耳根。

“我领兵在外,无法去探望阿姊。”赵嘉很是遗憾。

“将军莫要这般说,女郎常言,能有今天的日子,多仰仗将军。将军安好,她便安好,小郎君自也安好。此前获悉将军出兵,迟迟未归,女郎很是担忧,又不能离开小郎君,这才命仆西行,看是否能探查到将军的消息。”

领队道出西行缘由,又是一拍大腿,吩咐商队众人,将携带的谷物r_ou_干卸下,交给东归的大军。更取干草和枯枝生火,烧水煮面,热面过一次清水,撒上特制的酱料,带着辛味,很是爽口开胃。

赵嘉一口气吃下三大碗,魏悦、曹时和韩嫣也不遑多让,全都敞开胃口。李当户觉得费劲,索性用锅拌面,一个人吃下整整一锅,这才停下筷子。

既然找到赵嘉,商队无需再向西,转而跟在大军身后,调头东归。

进入荒漠之前,赵嘉又同领队说过几次话,话间提及入赘卫家的阿鹰。

领队的回答让他皱眉,尤其是听到阿鹰野心勃勃,竟暗中拉拢家仆,想要cha手甚至切割商队利益时,赵嘉神情微沉,冰冷道:“阿姊知晓此事?”

“女郎尚不知。”

“哦?”赵嘉目光如电,冷声道,“你们瞒着阿姊?”

“将军,仆这条命都是女郎的,绝不敢有二心。”

“那是为何?”

“实是女郎生产不久,仆等就发现不对。媪问过医匠,言女郎轻易不能动气。仆等不敢让女郎费心,这才瞒下此事。待女郎康复,那赘婿又不再动作,抓不到任何把柄。不过将军放心,仆等早盯着那赘婿,绝不会让他轻易生事。”

赵嘉盯着领队,目光冷如刀锋,许久方道:“回去之后,立即将此事报于阿姊,不得有半点隐瞒。”

“将军……”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赵嘉冷声道,“记住我的话,谁敢打着为阿姊好的幌子,欺上瞒下,奴大欺主,我必会令他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诺、诺!”

“至于阿鹰,我会亲自见他一面。”

见面之后如何,赵嘉没有明说。

领队却是冷汗连连,心知赵嘉早非当初温和少年。几经血火,杀伐果断,一旦引他发怒,绝不会有任何好下场,千刀万剐都有可能。

思及此,他既感到庆幸,又有几分悔意。

庆幸的是,他始终忠于卫青蛾,不曾有半分他心。悔的是因女郎对自己好,就险些忘记本分,自以为是为女郎着想,却险些酿成祸事。

领队下去之后,赵嘉的心情一直不好,周身笼罩一层低气压。

察觉不对,曹时和李当户交换眼神,聪明地避开气压中心。韩嫣不知情况,也未轻易上前。只有魏悦猜出端倪,策马走近,同赵嘉低语几声。

两人说话的声音很低,哪怕是距离最近的卫青,都没能捕捉到半句。

在同魏悦谈过之后,赵嘉的心情有所好转,低气压逐渐散去,李当户、曹时和韩嫣登时松了口气。

平时不怎么发火的人,突然爆发出怒意,委实有些吓人。

大军进入荒漠之后,众人的心情开始转变,都因归国欣喜。

唯有一路沉默的刘陵,看到曾路过的岩山,眼前浮现一张染血的面孔,神情不再木然,陡然闪过一抹惊惧。

惊惧背后,隐隐的,还有几分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悔意。

第两百七十八章

进入荒漠,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起伏的沙丘。沙丘之后, 则是陡峭嶙峋的岩山。

傍晚十分, 大军抵达岩山, 选择避风处扎营。伙夫忙着埋锅造饭,众人准备休整一夜, 明日再启程。

自来到岩山,刘陵的脸色一直不好。常会透过车栏,望向营地左侧。那里有一座孤零零的片状岩山, 正是大军西进时, 发现门客埋骨之处。

经过简单商议, 魏悦和李当户值守上半夜,之后是曹时和韩嫣。

赵嘉一路行来, 既要关注后勤, 又要负责前锋探路, 肩上的胆子委实不轻。四人看在眼中, 都让他好生休息,不用担心发生意外。

“全军埋锅造饭, 夜间保持篝火不灭。荒漠中有狼群, 小心为上。”

尽管十分疲惫, 赵嘉仍没着急进帐, 带卫青等人巡视过营盘, 安顿好携带的物资和黄金,转身走向关押刘陵的囚车。

刘陵身为汉高祖血脉,私离边郡, 投靠匈奴,犯下重罪。以刘彻的性情,定不会轻饶,回到长安之后,必会取她性命。大概是料到自己的下场,沿途之上,刘陵一直无声无息,保持沉默,很容易让人忽略她的存在。

赵嘉停在囚车前,命军伍打开车门。

“陵翁主,请移步。”

赵嘉连说三声,刘陵始终没有给出任何反应,仿佛一尊泥塑木雕。

“陵翁主,”赵嘉抬起右臂,拦住不耐烦的公孙敖和赵破奴,淡然道,“请移步。”

同样的话,没有太大起伏的语调,却让刘陵生生打个激灵,终于抬起头。

“去何处?”

刘陵大半日未饮水,声音沙哑,头发纠结成一团,面上尽是沙尘。唯独一双眸子,仍暗藏几分狡诈。

“认人。”

赵嘉侧身让开,示意刘陵下车。

后者垂下眼眸,到底握住车栏,缓慢站起身,迈步移下囚车。

大概是维持相同的姿势太久,刘陵双腿发麻,有些不听使唤。落地时,刘陵一个踉跄,就要向身侧栽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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