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节(2 / 2)

翻阅过其中内容,公孙贺神情骤变,宁成也破天荒变了颜色。

“陛下,臣请捉拿田蚡、田胜!”公孙贺道。

宁成没忙着出言,而是放下竹简,耐心等候天子命令。

“此事不可宣扬。”视线扫过两人,刘彻沉声道,“交给你二人来办,切记,田蚡田胜犯法,不可牵涉到东宫。”

“诺!”

明白刘彻的意图,宁成拱手应诺,对于把人带进中尉府,究竟该定什么罪名,心中已经有了腹案。

离开宣室后,两人在未央宫前站定,彼此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却意外的有默契,多少能猜出对方的打算,而自己该如何配合。

两人离开之后,刘彻坐在殿内,无心处理政务,拿起早就烂熟于心的秘报,神情冰冷,冷到全无一丝情感。

椒房殿中,陈娇看到俯身在地的卫子夫,想起刘彻昨夜的话,半点不为她的哀求所动。

“卫良人触犯宫规,杖五,闭永巷。皇子暂移许美人殿内。”

“诺!”

卫子夫大惊失色,想要继续哭泣哀求,却被宫人堵住嘴,硬是拖了下去。

许美人坐在陈娇身边,始终沉默不言,更没有为卫子夫求情。待人被带走,方才轻声道:“殿下,皇子该移椒房殿。那个卫良人留着总是祸患,妾请代为处置。”

“不必。”陈娇打开香炉,素手执起银勺,轻轻拨动两下,随即合拢,交给宦者移走,“到底是皇长子的生母。”

“殿下……”

“我知你想说什么,她还不能死。让你照看皇子是我的意思,陛下也同意,不用想太多。”

“诺。”

许美人柔声应诺,见陈娇轻蹙眉心,立即暖了暖手指,道:“殿下,妾为您捏捏?”

“也好。”

陈娇侧身躺下,许美人为她取下发中金钗,纤指覆上她的额角,掌握着力道,轻轻按压。

“从今往后,我怕是离不得你了。”陈娇舒了口气,笑道。

“殿下喜欢,是妾的造化。”许美人轻声道。

她不笨,但也并非聪明绝顶。最大的优点就是能看清自己,知晓该如何取舍。早在怀上公主,被移入椒房殿时,她就清楚自己今后该走的路。

事实证明,她选对了。

天子的宠爱不会长久,无论多好的颜色,终抵不住新蕊的芬芳。想要长久在宫内活下去,平安养大子女,就不该起不切实际的念头,更要真正想清楚,谁才是自己的依靠。

如卫良人,她或许也能明白,只是最开始就走错路,如今想要回头都不可能。

长乐宫内,王太后已数日未等到宫外消息,心中难免生出疑惑。

挥退宫人宦者,独坐沉思时,殿门突然被推开,刘彻迈步走进殿内,既未行礼也未出言,仅将一卷竹简掷到王太后脚下。

“天子?”

“母后不妨看一看。”

王娡拾起竹简展开,看到其中内容,瞳孔骤然紧缩。

“天子,这是有人污蔑!”

“污蔑?”刘彻凝视王太后,一字一句道,“母后,出此言的是朕的舅父,您的亲弟,莫非也是污蔑?”

王娡哑口无言。

刘彻又将一张绢帛掷出,目光落在王太后脸上,犹如利剑。

“母后暗中联络悖逆之人,是欲仿效吕氏?可惜朕不是孝惠皇帝,朕的儿子也不会是任由摆布的少帝!”

第两百五十六章

刘彻离开长乐宫,本欲返回宣室, 中途又停下脚步, 转而向椒房殿行去。

殿内未燃熏香, 陈娇小睡片刻,ji,ng神略微好些, 正斜靠在榻上翻阅一册竹简。黑发披散在身后,丝滑犹如锦帛。

刘彻挥退宦者宫人,径直走入殿内。

陈娇闻声抬头, 并未起身行礼, 仅是放下竹简, 单手撑着下颌,慵懒笑道:“陛下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为何不能?”

迈步走到榻前, 刘彻俯身坐下, 微凉的手背擦过陈娇脸颊, 被对方反扣住, 缓缓呼出一口气,索性靠在陈娇肩上, 遮住面上的疲惫和复杂。

“陛下?”陈娇按住刘彻的肩头, 轻轻拍了两下。

“我累了。”刘彻的声音很低, 却清晰传入陈娇耳中。

陈娇垂下眸光, 轻轻咬了下红唇, 继续一下下轻拍在刘彻背后,许久没有再出声。

“她是我的母后。”

“年幼时,她护着我。”

“我可以给她尊荣, 可她到底不明白……我不是父皇,她不是大母。”

陈娇十分清楚,刘彻只需要一个倾听者,不需要任何回答。

不过,能听到这番话,还是让她十分惊讶。想起窦太后曾经的教导,心头不免有些发紧。今日的信任,日后是否会成为一根尖刺?

帝王注定无情。

称孤道寡方可威服天下。

汉帝国的王者不应该有弱点,不能在任何人面前现出脆弱。

然而……

陈娇闭上双眼,无声弯起唇角。

她果然不是善良女子,也做不成娇柔的兔丝花。大母的教导她不会忘,帝王的恩宠虚幻缥缈,她必须走出自己的路,为自己,为家人,为她从不曾湮灭的骄傲。

“陛下,”陈娇侧过身,展开双臂,将刘彻揽入怀中,手指一下下抚过他的额角,轻声道,“这些话,我就当没听过,今后莫要再言。”

刘彻握住陈娇的手,疲惫神情稍退,情绪随之舒缓。

“娇娇是在嫌弃我?”

“哪敢。”陈娇试着抽两下手,纹丝不动。索性递上前,戳一下刘彻的下巴,“陛下,您是一国之君,四海八荒之主。”

“你是我妻。”

陈娇神情微顿,似未料想会听到此言。

“怎么?”刘彻皱眉。

“欢喜。”

“娇娇说什么?”

“我甚欢喜。”陈娇展开笑颜,皓齿明眸,娇艳无双。

哪怕成婚多年,见到这样的陈娇,刘彻也不免愣了一下。大手覆上陈娇脸颊,刘彻的声音略显沙哑:“再笑。”

“啊?”

“再笑一次。”气息渐近,近到能触及柔软的红唇,“自大母去后,娇娇再未这样笑过。”

陈娇脸颊泛红,极妍芬芳,对着刘彻轻哼一声,环住他的脖颈,竟趁其不备,翻身压在他的的身上。

“大胆!”

刘彻作势欲怒,如果不是面带笑容,或许会更显威严。

“妾甚惧。”

陈娇一边说,一边挑起眉尾,伸手去解刘彻的腰带。

宫人落下帷幔,无声退出室外。

殿门合拢,遮住轻拂的旖旎暖色,也模糊了帝王爽朗的笑声。

不同于满室暖香的椒房殿,长乐宫此刻一片凄冷。

王太后枯坐在殿内,神情萎靡,脸色苍白。回忆刘彻之前所言,竟禁不住开始发抖。

“母后欲效吕氏?”

“朕非孝惠皇帝,朕的儿子也不会是少帝!”

“联络悖逆之人,母后可知,早在半月之前,举发舅父的就是母后寄予厚望之人!”

“母后一心想仿效大母,可母后从未想过,大母为皇后时,请有德行长者与兄弟同处,章武侯兄弟谦和有礼,从未弄权为祸!”

“反观朕的舅父,父皇免官尚不能让他醒悟,明知前淮南王有异心,却和刘陵杂缠不清。母后可知道,田蚡亲口说出,一日朕不在,淮南王当承大统之语?”

“杀亲子,扶少帝,朕竟从不知晓,母后有如此雄才大略!”

越想越是惊恐,王太后突然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生出这般念头,又如何能决意实行?

“为何,为何……”

喃喃重复着同样两个字,王太后由惊恐变得木讷,竟隐隐现出疯癫之兆。

永巷内,卫子夫被关入一间偏僻斗室。

因皇后无意取她性命,室内设有火盆,门窗还算齐全。只不过,除了床榻和一只木箱,再无其他摆设,同她之前的生活相比,无疑是天壤之别。

受过五杖,卫子夫脸色惨白,浑身被冷汗浸透。

行刑的宦者未下死手,伤势看着重,实则没有伤筋动骨,用些药,养上一些时日就能好转。

趴在冰冷的木榻上,卫子夫紧咬下唇,她不明白,更不甘心,为何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为何要落到如此下场?

她是有佚的良人,她诞下天子的长子。

她本该荣耀,本该在宫中有一席之地,怎知一夕之间,一切全毁了!

太后突然亲近,她本以为是皇子之故。如今来看,事情远不是如此简单。否则的话,向来不将妃嫔放在心上的皇后,为何会突然发难,夺走她的儿子,将她关入永巷?

就在她陷入迷障,无论如何想不明白时,房门忽然被推开,一阵冷风伴着香风飘进室内。

类似的香味,她在椒房殿中闻到过。

卫子夫心中一凛,挣扎着抬起头,来人背光而立,仅能看到一个纤巧婀娜的轮廓。她却一眼认出,门前是许美人,与她同为家人子,如今却高高在上,目光睥睨,犹如在看一只蝼蚁。

“见到我,不行礼吗?”

许美人迈步走进室内,看着榻上之人,视线扫过染血的襦裙,素手轻掩鼻端,唇角弯出嘲讽的弧度。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宦者宫人守在门外,许美人俯身靠近,挑起卫子夫的下巴,冷笑道:“你当日撺掇那两个没脑子的闯椒房殿,区区一个下家人子就敢攀扯皇后,更投靠东宫太后,寻殿下的不痛快,可曾想过会有今天?”

“是皇后……”

“不聪明,就别自作聪明!”许美人手指用力,莹润如贝壳的指甲,边缘修剪得锋利,轻易划破柔软的肌肤,深深陷了进去,“你有今日,不过是心怀不足,奢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有因有果,怨不得旁人。你该不会忘记,我是因何移入椒房殿?”

“同我无干!”卫子夫大声道。

“别急着否认。”许美人凑得更近,低声道,“因为你否认也没用。”

“当真同我无干!”

许美人轻笑一声,道:“你的确没有亲自动手,你所做的比那更恶。言语挑拨,借刀杀人。实话说,这永巷之中,哪个不想得恩宠?谁没有一点手段?没人会因为向上爬就被看低。可惜你想得太多,野心太大,欲壑难填,却偏偏没有与之匹配的手段和能力。”

说到这里,许美人直起身,颇有些意兴阑珊。

“无妨实话告诉你,皇后殿下仁慈,不欲取你性命。但是,我不想留下你这个祸害。”

“你不能杀我,不能!”

“谁说我要杀你?”许美人掩口轻笑,冶丽至极,“我会让人好生照看你,让你这辈子都走不出永巷。我也会悉心照看皇长子,让他明白,皇后殿下才是最亲。”

卫子夫心中大骇,挣扎着要抓向许美人。

许美人退后两步,轻易让她抓了个空,口中继续道:“你的兄弟能征善战,追随在赵校尉身边,早晚出人头地。可惜的是,这份恩宠你永远惠及不到。听闻你家中尚有两姊?想必都能寻个好人家,夫君有爵也未可知。”

话落,许美人转身离开,行过房门前,刻意叮嘱宫人,将房间仔细清扫,门窗修理一番,再多添一个火盆,被褥也要厚实些。

“每日膳食备足,伤药按时送。隔些日子,我会再派人来,若发现卫良人瘦了病了,唯你是问。”

“诺!”

因帝后先后下令,汉宫中的变故并未被外人得知。

田蚡田胜未得半点消息,突遇中尉府来人,尚未反应过来,就被当场拿下,押入囚牢。

宁成亲自来抓人,属官文吏在府内搜查,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经过一番查找,果然搜到田蚡同淮南王旧部及门客联络的书信,并有刘陵被抓捕之前,送到田家的珍宝礼单。

此外,宁成还找到两张未送出的绢帛,竟是亲军兵力及步骑北上时间。

抓来府内家僮,获悉两张绢帛将送往边塞,宁成勃然色变。

田蚡欲助王太后宫变,已经是大逆不道。这两张绢帛分明是通敌的罪证,而且投靠的还是匈奴!

“无耻之尤!”

中尉府众人深谙宁成性情,素日多见他冷笑讥嘲,少见怒形于色。今日这般表现,显然是田蚡踩到底线,才让宁中尉如此震怒。

田蚡田胜同日下狱,家眷僮仆全被捉拿,府宅尽数清空,其后大门被封。

公孙贺拿到证据,当日前往盖侯府拜会。

获悉全部内情,王信二话不说,隔日在朝会举发田氏,并自陈不查之责,请天子除爵免官。

王信将举发之事担下来,包括绣衣使者查到的证据,全都借他之口宣于众人。

刘彻当殿下旨,事交中尉、廷尉一并审理。并且言明,仅限于田家兄弟及涉案罪人,不牵涉王信,长乐宫内的王太后也被摘了出去。

朝中都是明眼人,固然有短暂迷惑,退朝后仔细想想,多数惊出冷汗。

接下来数日,田蚡田胜陆续招供,远在边塞的刘安同被牵涉,之前逃过一劫的旧部尽数被抓,甚至还搜到数名七国之乱的门客余孽。

鉴于田蚡是天子舅父,边塞正起烽火,通敌的罪证暂被压下,仅以谋反的罪名,将他和田胜一同问斩。

田家族人输铜免死,尽发百越之地。

前淮南王刘安自杀,子女由庶人沦为罪人,五代之内留守边塞,不得离开。鉴于刘迁刘陵举发罪证有功,两人仍为庶人,倒是刘安的庶长子被牵连,以罪人身谪军。

王太后染重疾,长乐宫门紧闭,极少再于人前露面。

与这些相对,皇长子改由许美人抚养,生母犯错囚于永巷,就变得不值一提,消息传出,在朝中连个水花都没砸起来。

第两百五十七章

元光三年秋,十万匈奴南下, 军情如火, 边郡长安羽檄飞驰。

赵嘉赶到云中郡时, 边军已同匈奴有过交锋。

由对方所举的旗帜来看,不出意外, 应是左贤王於单所部。除两万本部骑兵,另有鲜卑、羌、氐、丁零以及月氏扈从,大军浩浩荡荡压向边郡。

骑兵过处, 胡市被扫荡一空。

归降的别部陆续迁入要塞, 男人拿起弓箭短刀追随汉军作战, 女人、老人和半大的孩子收拾起帐篷,屠宰牛羊, 充作守军军粮。

匈奴是他们共同的敌人, 只有击退北来的恶狼, 他们才能生存下去, 才能保住来之不易的富足生活。

咚、咚、咚!

城头战鼓敲响,守军严阵以待。

第91节

恋耽美

最新小说: 烂俗的狐狸(abo np) 仇人就该送作堆 御用恶煞 丫头爱上小皇叔 一天升一级,你想退婚就退呗 精选极短篇 海贼之炎帝艾斯 网游之王者之战 星际第一分析师(作者:沙舟踏翠) 黑暗男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