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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侯 作者:来自远方

第72节

“我知。”被抽鞭子的胡骑咬住后槽牙,嘴上说明白,神情却愈发凶狠。

聂壹在前引路,一行人成功进入马邑县内。因他故意绕远,给县尉留下充足时间,提前飞驰到官寺,将情况告知县令。

“带刑徒。”

为使得计划逼真,让匈奴彻底落入圈套,马邑县令从狱中提出一名重罪刑徒,假做自身,由聂壹斩其头,送于匈奴单于。

刑徒被当场告知,自己的首级将做何用,没有任何不满,仰头饮尽碗中浊酒,豪迈大笑。

“我十三岁杀人,流窜郡边为贼。迄今十五载,手中人命没有一百也有九十,自该偿命。今能以罪首诱匈奴,偿我之罪,实莫大之荣,县令尽管取去!”

“善!”县令走到刑徒面前,亲持酒盏,同刑徒共饮。

连饮三盏,刑徒退下沐浴更衣,其后腰佩宝剑,挂绶带坐于堂内。府内仆役护卫,除少数几人,均为刑徒假扮。

其中不乏穷凶极恶之辈。

然出身边地,见多胡骑凶残,只要面对匈奴,盗匪亦肯舍弃性命。就如当年沃阳一场大火,抓着胡骑跃入火海的百名刑徒一般。

一切安排妥当,县尉召来市吏,伺机给聂壹送去消息。

获悉计划将成,聂壹假做同人接头,让监视的胡骑知晓良机已到。当夜潜入官寺,由潜藏在内的仆役暗中接应。

“哺食中下药,事已成!”

借仆役带路,一行人在府内畅行无阻。行至书房,看到昏迷的县令,查看过宝剑绶带,确认无误,由聂壹执刀,当场斩下人头。

众人搜寻府内,发现昏迷的仆役都是一刀毙命。

后宅中的女眷亦是重刑妇人假扮,未曾被药迷晕,遇胡骑闯入,用匕首割断一人喉咙,扎伤另一人的肩膀,拼命奔出房外,纵身投井。

后院闹出的动静不小,聂壹匆匆赶来,腰上悬挂染血布袋,里面正是“县令首级”。

胡骑心中恼恨,知晓事情不能耽搁,背起死去的同伴,和聂壹一同来到前院。

为首的胡骑打了一声呼哨,举臂接住一只黑鹰,将绶带和一只人耳绑到鹰腿上,继而将鹰放飞。

县令首级目标太大,难免被人发现。不如等大军抵达,当面献给大单于。

“县武库有一队驻军,我等携此首级前往,同其讲明厉害,迫他们投降!”

聂壹手持短刀,满面凶狠。

众人离开官寺,趁夜色往县武库奔去。

他们离开不久,后院井下突传一阵响动。

未几,一双手抓牢井缘,之前投井的妇人攀出井壁,跃身翻出井口。落地时,身上的绢衣尽已shi透,发鬓散落,很是狼狈。

妇人快步回到屋内,扯掉累赘的长裙,取出一件男子的短褐,利落套在身上。撕下一条布,将发束在脑后。

穿过前院时,见到倒伏的尸体,妇人脚步微顿,狠狠咬牙。

“汝等先行一步,我必多杀匈奴。有幸战死,再同汝等地下相见!”

聂壹带着胡骑奔赴县武库,成功引开他们的注意,让他们无暇关注城外异状。

胡骑急于拿下城内所有的防守力量,借机在大单于面前表功,根本不会知晓,在他们斩杀马邑县令、袭击县武库时,最后一批边军和材官悄然抵达。

汉军在夜色中集结,陆续藏匿于周围的山谷之中。

同时,有一支三万人的骑兵,由上郡太守李广率领,借道代郡,出边北上,配合魏尚亲率的云中骑兵,东西夹击,准备截获匈奴辎重,斩断匈奴后路。

从长安出发的四营将兵,日夜兼程,终于抵达目的地。

行至城外一处山谷,赵嘉打出唿哨,魏悦和李当户同时举起右臂,大军停住,队率纷纷立起汉旗。

三声长哨之后,山谷中传出回应,埋伏的汉军现出身影。

一名身披铁甲,背负强弓的军侯迎上前,彼此确认身份,赵嘉方才知晓,眼前这位是定襄太守冯敬的从子,继他之后,新任的沙陵县尉。

“云中、定襄、雁门、上郡、代郡集结重兵,加上材官,逾二十万。”冯县尉是第二批抵达,奉命埋伏在山谷,待匈奴走进包围圈,再从金鼓出击。

出于隐蔽需要,伏击的汉军都不能靠县城太近。

赵嘉没有这种顾虑,着人往郅都处通禀之后,军令迅速下达。

沙陵步卒、云中骑和上郡骑兵陆续下马,连同羽林骑在内,分散开查看地形,彼此打出手势,快速隐去身形。

对四营军伍来说,藏在树上和草丛里不算稀奇,如沙陵步卒,直接趴在地上,还趴得天衣无缝,不踩上去根本发现不了。

见步卒和骑兵一批接一批“消失”,冯县尉面露愕然,下意识揉揉眼睛。并非他大惊小怪,任谁看到这样一幕,都会对自己的双眼产生怀疑。

震惊之余,看向从马背取下斗篷,准备一起“消失”的赵嘉,以及各自组织队伍,面上波澜不惊的魏悦、李当户和曹时等人,冯县尉顿觉喉咙发紧。

在赴任之前,他听过关于赵嘉的各种传言,以为必有所夸大。认为他练兵或有独到之处,但不会超出正常太多。

结果刚一照面,预想就被打破。

难怪不到傅籍之年就为郎官,短短时间内屡立战功,由四百石的县尉升任佚比两千石的步兵校尉,果然才略过人。

思及之前的念头,冯县尉心情复杂,同赵嘉三人抱拳,转身返回隐蔽处,俯身趴下,眺望夜色中的马邑县城,好胜心起,心跳略微加快,眼中战斗更浓。

第一百九十六章

黑鹰飞入大军,立即被卫士送入大帐。

从鹰腿解下绶带和断耳, 军臣单于对聂壹的投诚再无怀疑, 下令大军拔营, 以左贤王於单所部为先锋,攻向雁门郡。其后大军压上, 从武州塞入汉地,直袭马邑。

此战不为夺地,专为劫掠。

近两年来, 草原上天灾人祸不断, 马邑的粮食、牲畜和绢帛都是各部急需。至于县中的汉人, 女子掠走做羊奴,男子尽数斩杀。

“打进汉地, 粮食牛羊任取, 抢得绢帛铜钱尽归各部!”

军臣单于高踞马背, 长刀出鞘, 刀锋反s,he寒光,冰冷慑人。

他的身躯不再雄壮, ji,ng神依旧亢奋。眺望前方的汉地, 仿佛重回二十年前, 率领本部大军踏破边郡, 肆意烧杀掠夺。

呜——

苍凉的号角声响彻草原, 黑鹰振翅而起,发出长唳。

彪悍的勇士集结,战马焦躁地踏着前蹄, 口鼻喷出热气,在清晨的冷风中凝成一片薄雾。

匈奴本部加上陆续赶来的别部扈从,数量超过十四万。丁零的大车和大月氏的骆驼骑先后加入,使得队伍更显庞大。

军臣单于被大军拱卫,象征大单于的旗帜升起。

胡骑挥舞着骨朵短刀,发出狼嚎一般的怪叫。声音连成一片,惊飞远处的走兽禽鸟。百余只雀鸟腾空而起,盘旋在半空,扑簌簌的振翅声接连不断,仿佛一片黑云。

丁零大车率先开道,高过两米的车轮压断草jg,碾碎泥块石子,留下千道并排的辙痕。

胡骑紧随其后。

勇士手握兵器,双腿夹紧马腹,驱策战马不断加速,一路奔驰向南。

月氏勇士居高临下,口中发出长短不一的单音。强健的骆驼迈开四蹄,速度丝毫不亚于战马,甚至跑到骑兵前面。

两万身披甲胄的匈奴勇士列成长队,护卫大单于。

他们是王庭最ji,ng锐的力量,对阵王庭四角所部,足可以一当五。正因这支ji,ng锐力量,大单于才能保有对本部的统治。

但人心易变,匈奴只愿服从于强者。

假如某一天军臣单于不再强大,无法率领勇士纵横草原,那么,这支军队不再会是守护,反而会成为单于本人的催命府。

军臣单于深知这一点。

不想失去手中权利,哪怕大病刚愈,他也要调集大军,亲自南下寇边。

同汉朝和亲是获取粮食和钱绢的捷径,但对匈奴而言,最被推崇的方式永远是劫掠。

草原上的狼,天空中的雄鹰,永远是靠尖牙利爪捕获猎物,撕成碎片,吞噬入腹。雄霸草原的匈奴也不能例外。

弓马娴熟,刀箭锋利,就必须跨上马背,去厮杀,去抢夺,用战斗证明自己,用强悍的武力夺取一切。

“踏平汉地!”

军臣单于马鞭南指,号角再次吹响。

十四万大军奔腾南下,所过之处,高草灌木均被压倒,土丘亦被碾为平地。

大军出现在地平线处,因正午的强光,画面有短暂扭曲。

边军发出警讯,烽燧台一座座点燃,漆黑的狼烟笔直升起。

匈奴大军没有停顿,继续加速向前。

推进草原的汉军要塞互为犄角,在胡骑逼近后,箭矢接连不断,不断有胡骑在冲锋时落马。只是对十数万的大军来说,这点死伤根本不值得一提。

要塞后,赤膊的军伍挥动木锤,敲下机关。床弩、投石器接连发出钝响,碗口粗的弩矢呼啸飞出,凿穿丁零的大车,贯穿奔驰中的战马,将马背上的骑兵一同钉在地上。

断木、碎石从天而降,砸在密集的冲锋队形中,胡骑和战马一并被砸成r_ou_泥。

这样的攻势,并不能阻挡匈奴的铁蹄。

左贤王於单没有留在军后,而是一马当先,率三万本部骑兵和扈从冲锋。借丁零大车挡住一波箭雨,匈奴在马背开弓,压制要塞守军,其后加速冲锋。

距离最近的两座要塞先后被踏平,防守的汉军尽数战死,尸身被踏成r_ou_泥。

匈奴发出兴奋地吼叫,顶着飞来的箭矢,继续向前飞驰。

要塞一座接一座被攻破,守军s,he空箭壶,投掷出所有毒烟筒,将床弩和投石器尽数破坏,随即跃身上马,向胡骑发起反冲锋。

数百对数万,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斗。

守卫要塞的汉军无一人退后,更无一人临阵脱逃,即便是死,也是胸口负创,战死在疆场。

要塞守军战死,烽燧台的汉军紧随同袍脚步,哪怕只有十几人,照样履险如夷,奋不顾身冲向强敌。

匈奴人发出不屑的大笑,以为不到两什人,完全可以轻松拿下。万没料到,一个冲锋,竟被对方带走数条人命。

同袍接连倒下,仅剩一臂的候官咧开嘴,现出被血染红的牙齿。

没有战鼓,也没有号角,他甚至不能抓牢缰绳,只能双腿控马,单手握紧长刀,冲入匈奴大军,继而被彻底淹没。

临近傍晚,深入草原的要塞和烽燧台全部被匈奴拿下,防守的汉军和役夫无一生还。

烽燧台上,黑色的烟柱仍未消散,守卫此处的边军却已尽数殒命。仅残留几支折断的箭矢,几个空荡荡的箭壶,证明这里曾有汉家儿郎抵御强敌,血洒疆场。

夜幕降临,匈奴付出数千人的代价,打开前往武州塞的道路。

军臣单于下令停止进攻,就地扎营。

营地中点燃大堆篝火,向郡内的汉军炫耀武力。

白日的战报送抵郡城,郅都下令,向武州塞调集援军。明日一战,唯有搏死,才能让匈奴彻底相信,聂壹的投诚不是圈套,打通要塞就能夺取大量的战马、牲畜和粮食,让大军满载而归。

当夜,匈奴骑兵游弋在要塞附近,察觉要塞内的动静,迅速将消息送回营内。

猜测有援军抵达,从军臣单于到各部首领,不见半点担忧,反而面露喜色。

伊稚斜沉默不语。

对危险的直觉告诉他,眼前分明就是一个ji,ng心安排的陷阱!之前投诚的聂壹,十成是汉人派出的间,而且是死间!

无奈的是,汉人过于狡猾,一切布置得趋近完美,让他找不到明显破绽。

之前提出疑虑已经让大单于不喜,再阻止大军前进,对马邑眼热的各部首领必然会站到他的对立面,甚至大加嘲讽。

这种明知道是死亡,却无法阻止的感觉糟糕透顶,让伊稚斜相当暴躁。

定下作战计划,伊稚斜没有多言,和众人一起退出大帐。望向夜色中的要塞,眼底闪过一抹狠意。

既然无法避免,那就索性不避。

以十四万大军的战斗力,提前做出准备,哪怕汉人张开口袋,照样可以撕得粉碎!

马邑县外,汉军各自隐匿,静待敌人到来。

据城内送出的秘报,县武库的守军尽数战死,一名少吏和三名小吏“贪生怕死”,被聂壹“劝服”,投降入城的胡骑,主动交出武库和谷仓的钥匙。

在县武库中,胡骑仅找到一些木制箭矢和破损待修补的长戟、长矛。少吏对此的解释是,郡内大规模调兵,不只马邑,附近的县武库都被清空。

县武库没有收获,谷仓门打开,堆积如山的粟麦给了胡人惊喜。为首的匈奴划开麻袋,抓一把舂过的粟米,满意地点点头。

“好!”匈奴转过身,用力拍在聂壹背后,“见到大单于,我会为你请功!”

其后,胡骑分出一半人手守卫谷仓,另一半占据城门,只等大军到来。

看着得意洋洋的胡人,聂壹面上带笑,暗中握紧刀柄。

少吏带着几名小吏奔走城内,名为安抚百姓,劝说归降胡人,实则借机联络藏在城内的刑徒,检查埋下的引火物,只等目标抵达,立即点燃大火,完成包围圈的最后一环。

谷仓中的粮食,除了最外层的十几袋,全部是木料和干草,遇火星即燃,周围的建筑和街道都将陷入一片火海。

城外山谷中,金雕从天空飞落,收起双翼,爪下牢牢按着一只灰色的野兔。

赵嘉靠在树后,嘴里咬着一截牛r_ou_干,口感微辣,很有嚼头。

韩嫣坐在他的身边,掰开一块伊面,咔嚓咔嚓干嚼。吃完打开水囊,咕咚咚灌下两大口,随意一抹嘴,下巴上留下一道灰痕。

“王孙,这里。”

赵嘉点点下巴,对韩嫣示意。后者微微一笑,反手抹掉,并不十分在意。

回忆初见时的韩王孙,对比如今,赵嘉咧了咧嘴,果然时间和环境最能改变人。

“阿多,还有没有r_ou_干?”

不远处的“土堆”动了两下,现出李当户。土堆附近的榆木垂下麻绳,曹时利落滑下树干。

“没了。”赵嘉将r_ou_干塞进嘴里,腮帮子鼓起一块。

辎重已经抵达,只是军粮准备得太好,照面就被大佬们分去一半。

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四营习惯赵嘉制定的伙食保准,再回到每日蒸饼配水的日子,都有点不习惯。

奈何出面的是周决曹,还有魏悦和李当户都要称“世父”的大佬,几个年轻人的胳膊腿不够粗,压根拧不过对方,只能老实将军粮奉上,换回蒸饼葵菹,同时表示:能为大佬做贡献,实是吾等荣幸。

事后赵嘉转转脑子,大致能猜出大佬的用意。

各郡联合用兵,有熟悉的,也有不熟悉的。不患寡而患不均,这样平均一下,能提前解决不少隐患。如周决曹提点,提前掐灭苗头,总好过亡羊补牢。

“真没了?”曹时嘟囔一句。

赵嘉咽下牛r_ou_干,解开口袋,果然空空如也,连点r_ou_渣也不剩。见状,曹时只能掰开一块蒸饼,泄愤似地大嚼。

李当户正要凑过来,轮守的魏悦突然发出讯号,众人立刻紧张起来,以最快的速度隐藏起身形。

下一刻,马蹄声犹如奔雷。

循声望去,胡骑自北而来,铁蹄踏碎大地,空气中仿佛凝结一层猩红的血气。

“匈奴!”

匈奴攻破武州塞,几乎马不停蹄,继续攻向马邑。

於单作为前锋,所部一路碾压,击退拦截的汉军,率先兵临马邑县城。

途中经过一座规模不大的畜场,掠得千余牛羊,从抓到的汉人口中得知,马邑果然储备丰厚。数万匈奴红了双眼,各部争先恐后涌向目的地,唯恐慢旁人一步,只能得些残羹冷炙。

目标愈来愈近,於单再次一马当先,只为能拔得头筹。右贤王和右谷蠡王紧随其后,唯独伊稚斜控制军队,强压麾下不满,始终缀在最后。

“这数量,定超十万!”看着不断抵达的匈奴大军,曹时抑制不住兴奋。

李当户则表情肃然,分别同魏悦和赵嘉打出手势,并联络山谷内的伏兵,各自严阵以待,准备迎接接下来这场大战。

象征大单于的旗帜出现,聂壹和胡骑立刻打开城门,送上县令首级,请军臣单于入城。

伊稚斜突然出声,言汉军随时可能袭来,不应该浪费时间,速命人搬空谷仓,再取畜场和马场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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