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侯 作者:来自远方
第36节
赵氏畜场大规模捕捉蝗虫,消息传去,沙陵县闻风而动。
景帝下旨赈灾,粮食却不会发到百姓手里,而是熬制成粟粥,每日在城门前发放。这样的赈济方式,对于受灾的百姓来说无疑是杯水车薪。
赵氏畜场带头,赵、卫两个村寨的人都在捕捉飞蝗储存,乡老力田陆续来看过,确定蝗虫能食,且味道还很不错,纷纷上报官寺,请广告边民,趁飞蝗未走抓紧捕捉,煮熟晒干,用来救急。
事情能如此顺利,和赵嘉的声名分不开。
先有驯牛之法,后有农具、水泥和连弩,赵氏子之名闻于长安,沙陵县中更是无人不晓。
人的名树的影。
其他县乡不提,在沙陵之地提起赵嘉,绝对是“别人家的孩子”“年少英才”“他日必当青云直上,鹏程万里”。
赵郎君言蝗虫可食,那就一定能食。
几个力田跑了数日,磨破嘴皮子,最终还没有赵嘉的名字管用。不少乡人当场直言,早说是赵郎君的主意,他们早就开始捕蝗,何须白浪费时日。
力田被堵得没话说,知晓乡人的习性,事情又忙,到头来只能一拍脑袋,没闲心怄气。
进入十月,云中城广贴告示,全郡都被动员起来,更卒缩短训练时间,和边民一起捕蝗。魏悦率兵深入草原,足有半月未归,归来时驱赶上万头牛羊,至于俘虏,依旧没有一个。
获悉魏悦从草原带回的消息,赵嘉将储粮之事交给熊伯和虎伯,自己翻阅兵书,每日抽调青壮训练。知晓草原也被旱灾和蝗灾波及,他一直有种紧迫感,凛冬将至,边郡绝不会太平。
果不其然,就在最后一批蝗虫收入仓库时,数名斥候飞驰归来,两人肩后还cha着骨箭。
未几,赵嘉被召至城内,惊闻胡部大举南下,逼近魏悦划出的草场。作为前锋的蛮部,距新建的要塞已经不到二十里。
第九十二章
匈奴来得很快。
在赵嘉入城第三日,建在胡市西侧的要塞即发生险情, 烽燧台升起黑色狼烟。
驻扎在附近的尉向城内送来急报, 一队匈奴游骑潜入郡边, 试图绕过要塞,从五原郡和云中郡交界处南下。行动不够机密, 被安排在此处的边军截获。
一场遭遇战,游骑留下五具尸体后遁走,边军死伤一什, 尉史带兵追出一段距离, 发现有大股骑兵将至, 不得不退回要塞。
经过这次交锋,匈奴知晓汉军早有防备, 不再心存侥幸, 没有继续派出游骑, 而是陆续集结大军, 打出右谷蠡王的旗号,逼近云中要塞和五原郡。
尉官知晓情况不妙, 迅速派人送出战报。
城内接获消息, 魏太守亲自下令, 放出全部斥候, 严密监视胡部动向。烽燧台和要塞日夜巡逻, 严防匈奴偷袭。在不确定来了多少敌人之前,严禁边军莽撞出击。
赵嘉身为郎官,即使年龄不够, 依照律令,战时仍会被征召,在军侯麾下听用。
之前同匈奴一场大战,边军损失不小,新兵陆续补充,战斗力却逊色老兵。这种情况下,“数量”就变得极其重要。魏尚有心回护,也不能无视朝廷法度,将赵嘉的名字从征召一列中划掉。
不过在规则之内,稍许改动未为不可。
鉴于前番须卜氏绕路潜入郡内,云中郡加强对边界防守,新增的一座要塞就卡在云中郡和五原郡交界,挡住南下的通道。正因如此,想要故技重施的匈奴游骑才被抓个正着。
新修的要塞距赵氏畜场有一段距离,前次匈奴来犯时,附近的里聚村寨都被焚毁,如今百里不见人烟。在修建要塞时,道路也进行过平整,策马奔驰,一日就能看到畜场围栏。
军令下达,赵嘉被征为队率,集五十乡勇壮士,听命沙陵县尉。
边郡县尉肩负重任,平日在县内驻守,战时即为军侯,随大军出征。沙陵县尉对赵嘉并不陌生,看过麾下名册,无需细想就知晓魏太守的用意,直接大笔一挥,将赵嘉和他的一队人调至边界,和左屯一起守卫要塞。
接到命令,赵嘉亲往乡中,召集能战的青壮。
军情如火,游徼先一步出发,乡中青壮已被征召一批。赵嘉要凑齐五十人,还要为畜场留下足够的守卫,就变得不是那么容易。
所幸赵嘉献上良法,声名远播,又最先提出蝗虫可食,为乡民寻得救命之粮,本不在傅籍年龄的良家子主动应征,一些不被正军所喜、性情散漫的游侠闻听消息,竟也从外郡来投。
鉴于刺客一事,赵嘉对游侠的观感称不上好,甚至可以说相当差。撇开个人观感,这些人散漫惯了,我行我素,不愿听从军中金鼓号令,一旦编入军中,调用起来相当麻烦。
最典型的例子,齐庄公为勇爵,齐国招募技击之士,其中大部分都是争强斗狠的闾左之徒,作战就为赏金,常出现不听调令的情况。
这些人单打独斗很是勇猛,一旦遇到大军作战,缺点立刻暴露无遗。其结果就是,齐国国力强于燕国,却被燕军揍得差点灭国。
号称勇猛的技击之士连燕军都打不过,更别提战斗力彪悍的魏武卒和称雄天下的秦军。
如荀子所言,齐之技击不能当魏之武卒,魏之武卒不可遇秦之锐士。相比齐军,后两者恰恰是以闾右的良家子为兵源,而秦军更是用铁一般的纪律铸造,才能霸道一个时代。
汉承秦制,汉军正卒多由良家子组成。至于游侠,除非投入贵人门下,如随灌夫作战的门客,大多数情况下都是抓为辅兵,和刑徒一个待遇。在边军中,连商人和赘婿的地位都比不上。
遇到这样的人来投,赵嘉斟酌许久,终究没有点头。只言人已召齐,想要投军的话,无妨前往云中城,郡内正缺辅兵。
经历得多了,读的史书也多了,赵嘉行事自有一套准则。总结起来就是八个字,不求奇功,谨慎为先。
所谓主角光环闪耀,天下英雄见面就被闪瞎,纯粹是胡说八道。
战争必会带来死伤,战场的惨烈远远超出想象,最残酷的文字也无法形容。经历过和匈奴一场血战,赵嘉清楚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要守住要塞,挡住敌人的铁蹄,麾下士卒必须用命,做到令行禁止,遇敌不退。
游侠投军不能说没有诚意,也不能断言其没有报国之志,但其不守军令是事实,同样无法排除一时头脑发热、想要籍此获取赏钱的投机之徒。
不是赵嘉习惯以恶意揣测,而是历史证明,真正能保家卫国的,从来都不是拿钱办事的雇佣兵。
赵嘉不打算把人留下,但话说得客气,还让孙媪准备饭食,招待来投的游侠。
结果对方根本不念好,吃饱喝足嘴一抹,转身就斥骂赵嘉装模作样看不起自己,所谓的名声必然都是假的。更有数人心生歹意,企图在畜场附近埋伏,等赵嘉率青壮离开,制服这里的妇人孩童,劫掠之后杀人放火,立即遁入他郡。
“给赵氏子一个教训!”
不巧,几人的形迹不够隐秘,被外出归来的青壮发现。
逼问出贼子想做什么,青壮们怒发冲冠,当场开弓s,he箭。贼人来不及逃跑就被一一s,he中,没有当场身死,全部倒在地上哀嚎。
“怎么回事?”
赵嘉闻声赶来,青壮当面说明情况,连卫青等孩童在内,都气得面色涨红,恨不能抽出匕首,将这些贼人当场戳个窟窿。
“都绑起来,送去云中城,交魏使君发落。”
赵嘉语气冷漠,他甚至没心思生气。
对于这些游侠,他自认足够礼遇,奈何对方想法“奇特”,根本就不能以常理度之。若要消除隐患,除了杀,他想不到太好的办法。干脆把人送去云中城,到了云中大佬的手里,凶徒一样要老实听话。
“季豹,你带人走一趟。”赵嘉拉了一下缰绳,枣红马发出嘶鸣,“速去速回。”
“诺!”
季豹打了一声呼哨,五六个青壮取来粗绳,将抓到的游侠捆成一串,驱赶到大车上,再将绳子套到车栏上。
游侠身上还cha着木箭,惨叫就会挨鞭子。不想被抽就只能闭嘴,一个挨着一个,老实蹲坐在马车上。
青壮扬起长鞭,队伍向云中城飞驰而去。
季豹离开不久,有飞骑来寻赵嘉,传军侯令,命其速往要塞驻守。
“匈奴已有动向,军侯令各要塞严防,日夜巡视,不可疏忽!”
前岁一场大战,郡武库和县武库损失不小,尚未全部补足。
临战之前,兵器尽数发放,皮甲却是存量有限,别说全甲,能披覆半甲的都少之又少。大部分兵卒仅有胸甲护住要害,真正防护严密的,除了持盾的壮士,就只有埋伏在阵中的刀牌手。
赵嘉点齐军伍,刀剑戟矛乃至弓箭都由武库领取,护身的皮甲和战马则需自行配备。
好在有畜场为依靠,虎伯和熊伯早有准备,硝制出兽皮,三层叠起来,就能挡住胡人的骨箭。虽然不如军匠制出的皮甲,乱军中总能保命。
五十名青壮套上皮甲,背负强弓,腰佩短刀,都是一人双马,马背上还带着投枪和毒烟筒。
赵嘉身上是一套黑甲,继承自赵功曹。甲片上有明显的刀痕,还有暗色的血迹,都是赵功曹在战斗中留下。
虎伯取出这套甲胄,帮赵嘉穿在身上,看到直透胸甲的一处刀痕,眼底泛起血丝。
“当初,家主陷入乱军,身负重伤,仍拼死搏杀,诛匈奴什长,断匈奴裨小王一臂!”
赵嘉戴上头盔,没有多言,仅用牛角弓轻敲盔顶。
虎伯看着赵嘉,仿佛看到当初走上战场的赵功曹,不由得绷紧下颌,发出一声模糊的喉音。
“走吧。”赵嘉转过身。
“诺!”虎伯不顾眼底刺痛,背起强弓,抓起惯用的短刀,和熊伯先后跃上马背。
“走!”
赵嘉一声令下,众骑呼啸而出,迎着骤起的冷风,策马迎风向北。
赵信、赵破奴和公孙敖随军出战,卫青等孩童被留在畜场。孙媪和妇人们全部佩强弓短刀,在赵嘉离开后,立即将围栏合拢。
卫绢站在木栏前,任由风吹起鬓发,扬声唱起一支古调,歌声随风飞旋,为奔赴战场的少年壮行。
孩童被集中到砖屋内,妇人、老人和十多个半大的少年轮换巡逻。其中有五六个少年没有骑马,而是坐在骆驼背上,身后背着弓箭,手中则是匠人们赶制出的投枪。
风越来越冷,呼啸卷过草原。
天空始终一片湛蓝,不见半丝云影。
骑兵一路飞驰,马蹄踏过被飞蝗肆虐过的草地,jian起一片尘土。
金雕穿空而过,嘹亮的鸣叫声中,在众人头顶投下一道暗影。
暗影突然增加,赵嘉抬头望去,发现一只雄健的黑鹰自北而来,被金雕拦截,彼此互不想让,双翼振动,锋利的脚爪锁在一处,自半空垂直下落,战况险象环生。
“阿金!”
赵嘉打了一声呼哨,金雕迅速挣脱黑鹰,向一侧飞去。
几乎就在同时,三支利箭接连袭至。仓促之间,黑鹰避开两支,却无论如何躲不开第三支,翅膀被穿透,当场被金雕锁住后颈,发出一声哀鸣。
解决掉黑鹰,队伍继续前行。
行至中途,遇到飞骑迎面而来,见到骑士头盔上的稚羽,赵嘉心头一跳,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望见远处腾起的黑烟,不需要飞骑多言,就知晓要塞已经遭到袭击,情况十万火急。
“匈奴本部,千余人!”飞骑言简意赅,留下这句话,又急速向前驰去。在他看来,这五十人并不能阻拦上千匈奴。趁要塞还能挡住,必须尽速往郡城求援。
赵嘉深吸一口气,视线扫过身后的青壮,知晓自己不能退,也无路可退。
面对现下的情况,他说不出慷慨激昂的话,所谓的承诺和赏赐也显得格外苍白。
最终,他只是调转马头,手指村寨和畜场方向,沉声道:“那里是我们的家,我们的亲人,我们的族人。如果拦不住匈奴,亲人和族人会死,家不复存在,一切都会化为乌有。”
“去了可能会死。”
赵嘉顿了顿,声音更加低沉:“不去,死的就是亲人!”
五十人的队伍陷入寂静,短暂的沉默之后,爆发出强悍的战意。
“杀匈奴!”
“随郎君杀贼!”
赵嘉长刀出鞘,用刀背击打护臂,一声接着一声,穿透众人的怒吼。
青壮们手持兵刃,和赵嘉作出同样的动作,敲击声合为一处,不需要号角,甚至不需要号令,五十骑并成一股,以赵嘉为锋矢,犹如一把利箭,向狼烟起处疾s,he而去。
第九十三章
五原郡和云中郡交界地,有一处战国军营旧址, 传为秦军当年出塞所建, 后毁于秦末烽火, 汉立后即被废弃。
营内多为夯土建筑,外围土垣皆已损毁, 走在残留的土基之间,依稀可见纵横排列的沟渠,衰草遍布的演武场, 以及曾经遍cha旗帜的深坑。
为加强防御, 提防匈奴借路南下, 魏尚亲笔写成书信,遣护卫送往五原郡城。未几, 五原太守回信, 两位边郡大佬达成一致, 在军营旧址之上, 一座新要塞破土动工。
要塞以青砖和水泥打造,借助有利地形, 卡住由北向南的通道。
主持建造要塞的主簿沿军营旧址走过, 下令不许砍伐周围的树木, 并让军伍驱赶刑徒野人, 移来大量的石块泥土, 在新立的要塞附近建造丘陵。
丘陵背靠要塞,纵横排列,连接稀疏的榆树林, 牢牢堵住南下关口。
这样的防卫措施对步卒影响不大,但能阻碍骑兵前进。效果比不上绊马桩,拦截住骑兵冲锋,为守军争取时间却是绰绰有余。
要塞建成后,又在相距五十步的地方搭起烽燧台。候官率一伍步卒守在此处,另有三队斥候轮换北上,侦查草原情况。
打造要塞期间,五原郡太守派人来看过,来人对工程进度惊叹不已。获悉水泥的作用,立刻飞马报知太守,没过几日,五原太守就派人前往云中城,学得水泥制法,紧随云中郡之后,开始打造边界要塞。
可惜匈奴来得太快,云中郡提前两月行动,各处关口将将竣工。五原郡动作稍慢,仅来得及填补缺口,无暇平整要塞之间的道路。但与以往相比,防守力度也上升了一个台阶,成功挡住第一波袭击,将万余蛮骑挡在郡外。
此次匈奴南下,军臣单于并未露面,而是将指挥权分散到四角手中。很不巧,进攻云中郡的“重任”再次落到左谷蠡王伊稚斜肩上。
之前被屡次打压的左贤王於单,此次奉命进攻雁门郡,右贤王南下定襄郡,右谷蠡王直攻五原郡。
接到军令当日,伊稚斜面色y沉,却没有做出抗令之举,只是沉默地坐在大帐里,恰到好处的表现出不满和愤懑。
饶是有些幸灾乐祸的右贤王和右谷蠡王,见他这个样子,落井下石的话也难以出口。到头来,仅有於单不轻不重的说了两句,感到没有趣味,就将话题转开,专心讨论此次南下要带多少骑兵,劫掠回的粮食和牛羊该如何分配。
议事结束之后,伊稚斜和右贤王前后走出单于大帐。
右贤王拍拍伊稚斜的肩,权当是安慰。
伊稚斜突然开口:“大单于老了,疑心越来越重。之前是於单,现在是我,下一个会是谁?”
右贤王脚步顿住,看向伊稚斜,先是疑惑,随后就是骇然。
伊稚斜达到目的,心知过犹不及,当即迈开脚步,越过右贤王,回营地召集骑兵,准备南下云中。
号角声在耳边响起,右贤王立在原地,举臂拦住满心疑惑的大当户,回头看向单于大帐,眼底涌出一片y霾。
然而,就像伊稚斜强压愤怒,咬牙接下命令,右贤王十分清楚,经历过天灾,部落生存艰难,首要任务是南下抢到粮食和牲畜。只有让勇士和牧民吃饱,才有余力去谈其他。
当前情况下,无论军臣单于出于何等用意,使出什么手段,也无论彼此之间有多深的裂痕,都不能在内部起冲突。
“走!”
右贤王压下心头y影,继伊稚斜之后离开茏城,带领两万铁骑直袭汉境。
经历过上次鏖战,右谷蠡王所部损失不小,实力在四角处于最弱。五原郡没多少油水可捞,但比起刺猬一样无处下口的云中郡,难度总是少了许多。对于军臣单于的安排,右谷蠡王倒也没什么不满,获悉左谷蠡王和右贤王先后动身,也不再拖延,麻溜点兵南下。
相比其他三人,左贤王於单显得意气风发。
他一度率军攻入雁门郡,雁门太守都死在城头。在他看来,雁门是汉边大郡,油水很是丰厚,守卫力量一般,实是一块肥r_ou_。殊不知,雁门太守早已经换人,遇上长安飞来的苍鹰,注定於单要栽一个大跟头。
北风起时,草原各部逼近汉边,没有仓促发动袭击,而是先派出游骑,探明汉军虚实,找到薄弱处再行强击。
原因并非惧怕汉军,事实上,除了在草原大杀特杀的云中骑,尚无哪支汉军能让本部骑兵望风而遁。实是各部目前的情况,容不得半点马虎,必须小心谨慎。
旱灾蝗灾先后侵袭草原,牧草一片接一片枯死,没枯死的也被啃光,牛羊没有草料,在入冬前就大批饿死,活下来的也瘦得皮包骨,和商队交易,根本卖不出价钱。
日子变得艰难,本部一如既往对别部下手,别部活不下去就朝蛮骑挥刀。
短短一月之内,二十多个部落发生冲突,一个三百人的小部落直接被屠灭。下手的到底是本部还是别部,至今未能查清,只能归为悬案。
为防止更大混乱,军臣单于态度强硬,不许本部再抢劫别部,也不许别部再杀掠蛮骑。要获取粮食,全都调头南下,去汉朝抢!
大单于下令,加上草原的确没多少东西可抢,王庭四角各自拉起队伍,气势汹汹奔南而去。碍于各部的日子都不好过,彼此还有仇杀,在调动军力时难免会出现问题。
面对这种情况,最鲁莽的左贤王於单都知道不能强袭,王庭四角不约而同采取类似策略,先派游骑试探,试探出弱点,给别部蛮骑一点好处,提升各部战意,在薄弱处发起攻击。
左谷蠡王伊稚斜知晓魏尚厉害,战斗伊始就不存在半点侥幸,试探之后就全力强攻,许下重赏,不惜别部蛮骑甚至本部骑兵性命,也要在边郡打开一条通道。
须卜勇几次败于魏尚手下,之前绕路进入云中,又被赵嘉和程不识的援军联手打回来。这次南下,他立誓雪耻,主动请命进攻要塞,不打入云中之地誓不罢休。
伊稚斜准许他的请求,除其所部,另调一千五百本部骑兵和四千别部蛮骑,全部交给他指挥。
大军在手,须卜勇脑袋发热,差点当场立下军令状。幸亏侄子拦了他一下,话才没有出口。
云中郡是何地?
匈奴人眼中的险地、绝地。
左谷蠡王言出必行,丝毫不讲情面。要是立下军令无法完成,必然要掉脑袋。
事后回想,须卜勇冒出一身冷汗。摸摸脖子,用力拍了拍侄子的肩膀,承诺回去之后就将他立为继承人。
他的几个儿子,两个死在魏尚手里,一个死在赵嘉的畜场。还活着的不是年幼就是庸碌无为,根本无法领导部落。反正他的长兄已经死了,侄子由他抚养长大,和儿子没什么两样,将部落交给他,自己也能放心。
汲取上一次的教训,须卜勇的行动谨慎许多,可惜汉军防守过于严密,游骑没能绕过要塞,被对方发现,一场遭遇战后,直接被打回来。
不过,他派出的游骑不只一支,很快探出汉军的虚实,料定守卫要塞的仅有汉军一个屯的兵力,满打满算不到三百人,须卜勇大喜过望,准备全军进攻,在汉军援兵赶来之前,彻底摧毁这座要塞。
又是侄子拦住了他,建议不要全军压上,先用一部分兵力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