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2 / 2)

坐镇边陲十数年,魏尚比任何人都清楚边军的局限在哪里。有了马鞍马镫,战术就能发生变化。哪怕骑术比不上匈奴,在箭矢s,he光之后,照样能持兵器和匈奴对冲。

只要朝廷下令大规模装备这种马具,抓紧训练ji,ng锐骑兵,甚至不需要五年,魏尚就能带兵出塞,去找须卜氏硬碰硬。

对于这个老对手,不只是魏尚,云中郡上下都是一个想法:必须除之而后快!

魏悦启程当日,魏尚的奏疏即递往长安。

由于马镫和马鞍过于重要,从畜场带回的耧车被魏太守忘在脑后。等到想起来,春耕已经接近尾声。

思及近月发生的种种,想到赵嘉不欲得功的请求,魏尚停下笔,沉吟良久,把写好的竹简又收了起来。至于耧车,云中郡内尚未推广,可等来年再说。

云中城发生的事暂时影响不到赵嘉。

进入四月之后,他每日在畜场和村寨往来,偶尔还要前往军市,忙得不可开交。

依照和卫青蛾的约定,卫夏和卫秋被送来畜场,跟在孙媪身边学习。卫青蛾在家中无聊,每次来到畜场都要拉着赵嘉跑一回马。虽说十次里有九次被落在身后,少女依旧是乐此不疲。

换马的小麦送来,很快被磨成面粉。

畜场里新增三部石磨,最小的直径也超过一米。

按照赵嘉的认知,这样的石磨需要畜力拉动,不想又被现实掀了一个跟头。不提青壮和佣耕,卢信和公孙敖就能轻松推动磨盘,加上阿鲁和阿蛮几个,仅用了一个下午,太守府送来的小麦就少去五分之一,全被磨成面粉送进库房。

几个少年甩动胳膊,背靠背坐在一起,大口灌着温水。

累的确是累,但没到不能承受的地步。事实上,最让几人困扰的不是力气不够,而是不断转圈会头晕,脚下像踩着棉花。

赵嘉瞠目结舌,孙媪笑着将少年们提起来,等到蒸饼出锅,横着划开,涂上酱,在里面填入烤制的兔r_ou_和腌菜,让少年们敞开肚皮吃个饱。

这是赵嘉发明的吃法,很快就在村寨和畜场中传开。

现如今,云中城内的食肆都有了类似的蒸饼,只是和孙媪制的发面饼不同,大多还是死面。

由于边民习惯以粟为主食,种植的麦不多,兼里面又要加r_ou_和酱,这种饼的价格略有些高。考虑到价格,边民偶尔才会买上一次,入城的胡商反倒成了大主顾,尤其是加了厚酱的饼,常常一买就是十几二十张。

见少年们抓着蒸饼吃得头也不抬,赵嘉隐约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

靠在枣红马身边,嘴里咬着一根草jg,赵嘉环抱双臂,手指不断敲着手肘,一下、两下、三下,乌黑的双眼一亮,草jg立刻被吐到地上。

“媪,取羊r_ou_、葱韭!”

听到赵嘉兴奋的声音,妇人们都停下手中的活,好奇的望过来。

“郎君要这些作甚?”孙媪正将盆中的面团挖到案板上,闻声抬起头,面上带着不解。

“包子!”

赵嘉一边说一边让人准备羊r_ou_,并将包子的做法说给孙媪。后者听完之后,继续揉着手上的面团,叫来两个力气大的妇人,将剃下的羊腿r_ou_剁碎。

“其实牛r_ou_味更好。”看着盆中的r_ou_馅,赵嘉自言自语。

考虑到耕牛的重要性,只能将吃牛r_ou_包的念头暂时压下。不断安慰自己,等到畜场里的牛多起来,总能一饱口福。

值得一提的是,从乌桓商人手中买来的犍牛都已经套上鼻环。之前还各种不驯、动不动就带人遛弯的壮牛,如今系上绳子,一个童子就能拉着走。

包子包好之后,没有专用的蒸笼,只能用蒸饼的笼屉暂时凑合一下。

伴着笼屉下的热水发出咕嘟声响,热气蒸腾,麦香裹着r_ou_香一同飘散,很快就引来附近的少年和孩童,连打制农具的匠人都停下动作,不由自主的吸着鼻子。

水声越来越响,蒸笼附近热气弥漫,白蒙蒙仿佛雾气一般。

“郎君离远些,烫人。”孙媪提醒一句。

赵嘉这才反应过来,向后退了半步。四下里瞅瞅,众人都盯着笼屉,表现并不比他强上多少。

熊伯和青壮们归来时,第一笼包子已经出炉。

胖乎乎的包子挤在一起,不断散发着热气。由于是第一次尝试,包子大小不一,面皮擀得厚薄不均,有的已经被r_ou_汁浸透,香气反而更加诱人。

“这是什么?”

青壮和佣耕们将耕牛送回圈内,放下农具,看着笼屉里的包子,不自觉的咽着口水。

孙媪看向赵嘉,后者正用长筷夹起一个羊r_ou_包,笑着说道:“包子,大家都尝尝。”

“包子?”

熊伯在水桶里净过手,甩甩水渍,直接用手抓起一个,也不怕烫,一口就咬断小半个。

“嘶——好、滋味甚好!”熊伯一边哈着热气,一边将包子三两口全吃完,想伸手再拿一个,发现笼屉里早已经空空如也。

“媪,多蒸些!”赵嘉吃完整个包子,很是意犹未尽,“蒸好后留下半笼,我给阿姊送去。”

“诺!”

妇人们忙了一个多时辰,蒸出的包子摞成小山,照样没能填饱众人的肚子。最后又蒸了两锅粟饭,搭配上葵菹,才终于能坐下歇歇。

赵嘉不会做滥好人,但也不会心黑到不让青壮和佣耕吃饱。

体会到赵嘉的善心,众人干活更加卖力,五天就能干完七八天的活。田中的活干完,还会主动帮忙修补围栏,驱赶野兽,着实帮了不少忙。

熊伯同赵嘉商议,明岁还雇这些人。

“秋收之后,郎君无妨多买些地。有新犁和耕牛,再多的田都能开出来。”

汉初地广人稀,尤其是边郡,朝廷一直都在鼓励开荒。

之前畜场没有出产,赵嘉手中余钱不多,能使用的资源全部继承自赵功曹。如今有了天子赏赐,加上秋收后的富余,刨去一应开销,最少也能买上近百亩田。

“就算是荒地也无妨,采用堆肥之法,种一茬菽,隔年再种粟,搭配郎君说的陇耕之法,收成应也不差。”

“待到秋收之后,仆带人再修几个新圈,还有畜场里的木屋,都要扩建。”

这些都是有用的建议,赵嘉在脑中过了一遍,很快就拍板敲定。

时至四月底,草原铺满青绿,其间还点缀着色彩缤纷的野花,引来成群的黄羊,偶尔还能见到两三匹野马。

由于羊群常和野马呆在一起,给套马的边军增添不少难度。好在派出的都是好手,但凡是被发现的野马,有一匹算一匹,来了就别想走。

田地中一派生机勃勃,无论粟还是麦,长得都是格外茂盛。熊伯和佣耕们守在田边,看着田中的粟麦,几乎能预期到粟粒和麦粒成串挂浆、压弯jg秆的情形。

“熊伯,能和郎君说一说,待到秋收之后,工钱之外再给一些粟?”一名佣耕问道。

“禾仲,赵郎君待我等宽厚,明岁还要我等来做工,怎可如此贪心。”另一名佣耕皱眉道。

“做工本就该给工钱。地里的谷子长得这么好,全赖我等出力,多要些粮食又怎么了?”禾仲不服气道。

“你说这是什么话,你怕是忘了咱们能够活命,是因赵郎君借了粮!”

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是雪灾后在赵家借粮,今岁用劳力相抵。

赵嘉本可以不给工钱,提供一餐饭食即可。结果不只有工钱,每日还能两餐吃饱,如此尚不满足,还想多要一份粮食,任谁来评理都会觉得过分。

在事情没点破之前,明知是贪心之举,还是有数名佣耕心动。听到长者的话,对上熊伯的眼神,怀揣心思之人都是满脸通红,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熊伯盯着禾仲,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直将对方看得低下头,才深深吐出一口气。

“早知如此,我就不该起再雇你们的心思,更不该同郎君说。”

“熊伯,这件事……”年长佣耕想要开口,却被熊伯拦住。

“什么都不用说了,今天将事料理明白,明天给我一个交代。”

留下这句话,熊伯站起身,带着几名青壮离开,不给佣耕们开口求情的机会。

“禾仲,今日回去之后,你不要再来了。”年长的佣耕开口道。

“我,我……长伯,你帮我求求情,我就是一时糊涂!我家中有妻儿,不能没了这份工!”

“没用。”长伯摇摇头,沉声道,“你太贪心,不晓得知足。留你在这里,不知还会做出什么事。大家都有妻儿,阿田还要奉养家中四位老人,都不容易,可谁像你一样贪心?”

“我说的他们也都想!”禾仲提高声音,用手指着人群中的几个汉子,“你、你、还有你!咱们可是商量过,都想要粮食!”

“是真的吗?”长伯看向被指出的三人。

“……是。”三个汉子满脸通红,在禾仲破罐子破摔,说出时间、地点和几人的对话之后,终究无可否认。

“罢,你们也走吧。”长伯说道。

“长伯,我们只是想想,真的!”一名汉子急道。

“放心,你们终究没做到禾仲这一步,我会向熊伯求情。如果实在不行,等到工钱发下来,大家会匀些给你们。”

事情被禾仲揭开,就不可能遮掩。如果帮这三人隐瞒,其余的佣耕都会被连累。

三个佣耕羞愧的点点头,不再出声。

只有禾仲还在咬牙,见没一个人愿意帮自己,恨声道:“我不过说了一句话,并未做恶事,竟要赶我走?我在这里干了近三月的活,不给我粟,就要给我三千钱!如果不给我工钱,我就去官寺上告!官寺不理,我就带着一家人吊死在他家门前!”

“谁说不给你工钱?”

在佣耕们说话时,熊伯去而复返,同行还有中途遇到的赵嘉。

赵嘉坐在马背上,俯视脸色通红的禾仲。换做一年前,他或许会失望甚至愤怒,但在见识过张通等人之后,禾仲的行为并不能激起他多少情绪。

“季豹。”

“仆在。”

“回去找虎伯,取三千钱来。”

“诺!”

季豹打马而去,经过禾仲身边时,突然扬起马鞭,吓得对方举起手臂遮住头脸。良久之后,预期的疼痛始终没有出现。禾仲放下胳膊,发现季豹早已经驰远。

“这位长者,”赵嘉看向长伯,温和道,“熊伯还要看顾畜场,田地之事无法顾忌全面,如长者愿意,可与我签下长契,同熊伯一起帮我照看这些田地。”

“谢郎君,仆愿意!”

季豹回来之后,当着众人的面,赵嘉将铜钱丢给禾仲,随后调转马头,再不看他一眼。

“郎君,禾仲去岁借了粮,他的妇人得知明岁他还会来做工,又到畜场借走不少粟。如今他拿工钱离开,该让人去将粟取回。”熊伯道。

“不必。”去了也要不回来,难道硬抢?世人同情弱者,再被渲染一下,有理也会变成没理。

“郎君,此事……”

“回去之后,让禾仲一家迁出村寨。再告知鹤老,言此人是我逐走。”赵嘉道。

类似的事不断发生,赵嘉也开始反省自己,然后逐渐明白,面对一些人,姿态越是谦逊,态度越是温和,就越是会被认为可欺。有的时候,跋扈一些并非坏事。只要不作恶,谁又能指摘他什么?

在尚武的大汉,在时刻面临生存威胁的边郡,担负一些凶名,就某种意义上而言,实则是利大于弊。

“如此甚好。”熊伯舒了口气。

赵嘉拉住缰绳,视线扫过熊伯,又看向一脸本该如此的季豹,低笑一声,脚跟一踢马腹,策马飞驰而去。

长安

窦太后终于气消了,长乐宫的宫门重新对刘嫖敞开。

经过这次教训,刘嫖的态度收敛许多,再不提陈娇为太子妃之事,转而向窦太后讲述长安城内的趣事,话中又提到张次公,言他在市中同人比拼力气,连胜了六场。

“之前拦住疯马的那个郎官?”窦太后问道。

“正是。”

“你几次提他勇武,是想举荐他为官?”

“什么都瞒不过阿母。”刘嫖笑道。

“嗯。”窦太后合上双眸,在刘嫖的笑快挂不住时,才开口道,“让他到窦甫手下做个卫士丞吧。”

窦甫是窦太后昆弟,任长乐卫尉,掌太后车马以及长乐宫警卫。

卫士丞是卫尉属官,秩比三百石。虽然会被打上“窦氏”标签,但对一个没有家族背景的郎官来说,这个起点绝对不低。再者,张次公通过馆陶长公主举荐入朝,即使不安排在长乐宫,也与窦氏外戚脱不开关系。

“谢阿母!”

母女俩又说了一会话,窦太后就显得有些疲惫。刘嫖知趣的起身告退,叮嘱陈娇好生陪伴太后,再未言其他。

等陈娇读完一篇《道德经》,窦太后示意她停住,唤来少府,沉声道:“长公主去了哪?”

“回太后,长公主去了未央宫。”

“是去椒风殿?”

“回太后,是去见了陛下。”

“未央宫,天子……”窦太后低声念着,眉心越皱越紧,终凝成一个川字。

第三十二章

宣室内,景帝坐在矮几前, 面前是一卷摊开的竹简, 笔握在手中, 却迟迟没有落下。宦者躬身走进殿内,撤走未动一口的热汤, 奉上宫中新制的蜜饼。

看到盛装蜜饼的漆盘,景帝皱了下眉:“撤下去。”

“敬诺。”

宦者脸色微白,连忙将漆盘撤下, 送上景帝常用的热汤和蒸饼。

刘彻进殿请安时, 景帝刚将竹简推到一边, 端起热汤饮了一口。不等放下漆盏,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

“父皇!”

刘彻大吃一惊, 顾不得行礼, 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矮几前, 双手扶住景帝, 转头对宦者道:“速召医匠!”

“不用。”景帝一把握住刘彻的手腕,颤抖着将漆盏放回桌上, 叫住脸色发白的宦者, “下去, 送温水来, 不许惊动任何人!”

宦者收走漆盏, 小心的抹去汤渍,躬身退出室外。

待温水送来,刘彻亲自试过温度, 才送到景帝跟前。

“父皇,为何不召医匠?”

“旧症,近岁皆是如此,无需医匠。”景帝饮下半盏温水,总算压下喉间的痒意。脸色略微恢复,舒了口气,挥退伺候的宦者,示意刘彻坐到自己身边。

“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刘彻仍是忧心,可见景帝不想多提,只能将忧虑暂时压下,回道:“王少傅讲汤武之变,言当日儒、道之争,提及辕博士,儿不甚解,故来请教父皇。”

刘彻初立太子,景帝下旨以中尉卫绾为太子太傅、王臧为太子少傅。两人皆出自儒门,前番景帝召诸博士议汤武之变,二人也都在场。

“何事不解?”景帝问道。

“黄生言夏桀、商纣无道,仍为君主。商汤、周武身为臣子,不行劝谏而兴兵诛杀君王,非秉承天命,实为弑君篡位。”刘彻跽坐在景帝身边,表情中带着明显的困惑,“而辕博士言,以黄生之说,高皇帝取秦天子之位岂非不正?”

说到这里,刘彻突然停住,抬头看向景帝:“少傅言,黄生、儒生争执不下,父皇以马肝为比,止其争。其后辕博士被太后召,语出不逊,险些丧命。”

“太子,”景帝止住刘彻的话,语气陡然加重,“太后处置辕固之事非你当议。”

刘彻还想说些什么,见景帝神情肃然不似以往,终究将话咽了回去。

“我知你疑惑为何,然世事非能一言而论。”

“记住我今日之言,秦末天下大乱,战祸频繁,百姓食不果腹,天下饿殍不知凡几。高皇帝立国,奉行黄老无为,与民休养生息,百姓才有粟可食,国库才有今日之丰。”

“儒生之学非为不可,纵法家亦有可取之处。”

“我以卫绾为太子太傅,王臧为太子少傅,是让你明事理,开阔眼界,明治国之道,非是让你浸心儒学,在他事上耗费心思。”

“太后处置辕固,皆因其出言不逊,今后莫要再提及此事,更不可以儒学贬黄老,可明白?”

“诺。”

刘彻正色应诺。

从景帝的教导中,他能深切体会到,在治国之策上,景帝并非专于一道,而是认为儒学、道家乃至法家皆可用。

关键在把握尺度。

对年轻的刘彻而言,体会话中深意不难,想要切实做到却不是那么容易。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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