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2 / 2)

“绑了,暂且押在官寺,记录下口供,再递送长安。”

“我无罪!小人休想得逞!”张通破口大骂。

“押下去。”

县丞再不理他,和县尉商议之后,直接将张通关入牢房。

张通不招供没关系,反正手中有证据,按照罪名逐条写下来,让他画押就是。此外,抓来的商贾都没那么硬气,一顿鞭子下去,势必会争相举发。

送入长安会翻供?

同样容易解决。

此处距离长安甚远,又是寒冬腊月,常有盗匪野兽出没,想让一个人彻底闭嘴又不留痕迹,并不是件难事。

人证物证俱全,有没有张通,案件都可以继续审理。毕竟此案牵涉的不是张通一人,而是整个张氏家族,被告没有成百也有几十。

张通被拖到门外,正好撞见站在廊下的魏悦。

“你?!”张通总算聪明一回,瞬间了悟自己为何会落到如此下场,目龇欲裂。

魏悦低头浅笑,目光落在张通身上,浑似在看一只蝼蚁。

第十二章

张通被押入囚室,其家仆护卫全被诛杀,一个不留。

内关押的头两天,张县令依旧硬气,坐在只铺着干草的昏暗房间里,对县丞和县尉破口大骂。送饭狱卒没留神,被一只木碗砸到头顶,热汤洒了满身。

狱卒怒瞪双眼,当场就要发火。

张通更是不依不饶,将余下的木盘和木筷全都扔了出去。

“黑七,我说什么来着?”另一个狱卒手握铁索,口中啧啧有声,“早提醒过你,没好处的事,还会惹来一身麻烦。你倒好,不听劝,偏要往上凑。亏得汤凉了些,否则就要满脸开花。”

“晦气!”黑七用衣袖拭脸,再看张通,眼里就带了一股戾气。

“再提醒你一句,张县令犯了大罪,县丞和县尉都盯着。以往帮忙传递消息,从人犯家里捞好处,这次不行。”手握铁索的狱卒沉声道,“最一定要闭紧,有人找上门也不能起心。要不然,你一家老小都得人头落地!”

擦掉头上的热汤,不去管衣服上汤渍,黑七弯腰捡起盘碗,抓起沾染泥土的筷子,恶狠狠道,“不想吃就别吃了,糟蹋粮食,饿几顿死不了!”

张通坐在囚室中,终于不再言语。

黑七溜到无人处,从碗底抠出一块指头大的金子,放到嘴里咬了咬,笑得见牙不见眼。

好处收了,帮忙送信?省省吧。

谁不知道这位张县令死定了,听上边的口风,一家老小都得断头,他干嘛要把自己搭进去。再者说,代国相那样的人物,是他一个狱卒能见到的?到相府门口就会挨一顿棍子,何必自找罪受。

当日再无人送来饭食,连水都没有半碗。

隔日县丞来提审,狱卒才送来一碗浑浊若泥浆的冷水。

张县令自然不会喝。

县丞将一切看在眼里,什么都没说。

又是两天过去,张通只得了半块能咯掉牙的死面饼,还有半碗冷水。张县令想要继续高傲,奈何身体的本能却和意志唱反调。

收了他金子的黑七再未露面。听其他狱卒闲聊,说是突染风寒躺在家里。张通还以为对方是借口送信,心中不由得升起希望,抓起石头一样的硬饼,就着冷水吃下肚,过程中差点噎断气。

听到囚室内的动静,狱卒探头看了一眼,发现人没死,也就丢开手,继续和旁人cha科打诨,根本不在乎张县令趴在地上发抖。

关押近六日,张通怀揣希望,继续闭口不言,视问话的县丞如无物。

县丞倒也不恼,任他在囚室中枯坐,转而提审抓到的j,i,an商。鞭子棍子齐上,没到两天,记录供词的竹简就装满了两个木箱。

对照几人的口供,细节处有些许差别,大体上却没什么出入。

随着越问越深,县丞的脸色也愈发难看。

“须卜氏?你们竟向须卜氏输铜钱?当真是胆大包天!”

匈奴是草原民族,在头曼单于——也就是冒顿的亲爹之前,一直处于松散的部落联盟状态。直至冒顿横空出世,干掉亲爹又教训了东胡,紧接着,陆陆续续征服了氐、羌、丁零等部落,疆域达到最大,气势也达到顶峰。

在这个过程中,匈奴的贵族封号和国官号逐步确立,其中左贤王、右贤王、左谷蠡王、右谷蠡王合称“四角”,身份高于其他贵族。而四角之中,又以左贤王地位最高。

由于匈奴谓贤为屠耆,左贤王又称左屠耆王,常由匈奴的太子担任。

在冒顿的子孙之外,地位最高的则是三贵种,须卜氏就是其中之一。

更重要的是,须卜氏是边郡的老敌人,魏尚没少同其打交道。在袭扰云中郡的匈奴之中,须卜氏是绝对的主力,双方的血仇可以上溯几代人。

对边民而言,只要有机会,必须干死这支匈奴,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商人常年在边郡行走,清楚自己犯了大忌。扛不住鞭子,该招的都招了。

从被抓到的那一刻起,商人压根没想过保住性命,只求能死得痛快点。至于家人,最好的下场就是花钱赎罪,发去做苦役。没法赎罪,那就一起上路。一起享受他赚来的家业,陪他一起死也算是公道。

事情查到这个地步,县丞无法独断,和县尉商议之后,将供词呈送魏悦。

魏悦没有耽搁,第一时间就去见了魏尚。

“须卜氏?”

魏太守翻开舆图,凝视位于云中郡东北方的大片草原,神情凝重。

“铜钱数目可知?”

“不下二十万钱。”魏悦跽坐在魏尚对面,视线落在舆图上,“阿翁,此事当报于长安,宜早不宜晚。”

“我明白。”

魏尚比魏悦更加清楚,二十万铜钱输入须卜氏代表着什么。同样也明白,暗中向草原输入铜钱的绝不只这么一家!

案卷和供词递送长安,张氏逃不开灭族的命运。

朝廷必须杀ji儆猴。

如若不然,任由他们继续发展下去,胆子越来越大,继铜钱之后,是不是还会向草原偷运铁器?

“j,i,an贼当杀!”

边军苦战匈奴,多少青壮死在战场?

这些人赚的钱都染着边郡军民的血,全都该腰斩弃市!可惜当朝天子不会使用车裂之刑,否则的话,这些j,i,an贼都该绑起来活撕!

收起舆图,魏尚怒气难消,当日就写成急奏,派飞骑送往长安。

押送张通和商人的囚车也紧跟着上路。

只不过,张通注定无法抵达长安,至于会落进野兽腹中还是死于盗匪之手,就只能看他的“运气”了。

沙陵县中,赵嘉正忙着寻找木匠和铁匠,为改制农具做准备。

畜场要继续发展,增加粮食产量也要提上日程。

没有张通在一边虎视眈眈,赵嘉终于能利用出售牛羊赚到的第一桶金,逐步展开计划,在发家致富的道路上撒丫子飞奔。

“三公子遣人送信,明日将来畜场,使君也会亲至。”赵嘉站在围栏边,看着青壮将牛羊赶入新圈,用力搓搓手,呼出一股热气。

“魏使君是要观驯牛之法?”熊伯问道。

“对。熊伯可要亲自动手?”赵嘉转头笑道。

熊伯哈哈大笑,拍着胸口保证:“郎君放心,必不会出半点差错。”

赵嘉继续哈气,看向空旷下来的草场,仰望难得放晴的天空,只觉心胸开阔,很想扯开嗓子吼几声,要么策马跑上一圈。

有熊伯在一旁,前者是别想了,后者倒是没什么问题。

想到就做。

赵嘉兴致上来,快跑几步,来到栓马的木桩前,从腰间解下布袋,倒出两块冻得硬邦邦的饴糖,送到枣红色的大马嘴边。

听虎伯说,家中的马多是从乌桓人手中买来,基本都是匈奴马,要么也有匈奴马的血统,体力耐力堪称一流。

提起匈奴马,赵嘉就不免想起蒙古马。

同样都是生活在一片草原,为嘛前者长得高大挺拔,四肢粗壮,肩高能超过一米五;后者肩高顶天一米三多一点,连一米四都达不到?

等到枣红马卷走饴糖,咬得咯吱作响,赵嘉抛开心中的念头,笑着抓了抓马颈,引来一声轻嘶。

饴糖吃完,大马低头顶了顶赵嘉,赵嘉不由得笑出声音,抓住缰绳,单脚踩住绳扣,利落的跃身上马。

“走,跑一圈!”

骏马似懂得赵嘉的意思,迈开四蹄,嗒嗒的跑了起来,速度由慢及快。

冷风呼啸而过,赵嘉的耳朵冻得通红,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反而不断策动缰绳,骏马加快速度,迎着凛冽的北风,从未有过的畅快。

看着赵嘉策马飞驰,熊伯的表情中闪过一抹怀念。直至远处传来一阵呼哨,三骑飞驰未来,才骤然间回神。

“阿多!”

听到风中传来的声音,赵嘉连忙拉住缰绳,开始减慢速度。

转眼之间,一匹青色母马追到近前。

“阿姊?”赵嘉诧异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别提了!”卫青蛾打马走在赵嘉身侧,甩了一下马鞭。

“前番和你提的事,一点眉目都没有,留在家中憋闷,不如出来走走。对了,我还带了一个人来,他说他叫公孙敖,你应了他,许他到你家中做事。”

“对,是有这么回事。”赵嘉颔首道,“我本想让季豹去接他,阿姊既然把他带来,正好先留在畜场和熊伯作伴,帮忙照看一下牛羊。”

公孙敖说他会放羊,不妨先安排在畜场。如果得了熊伯的眼缘,也能多学些本事。对于这个笑容憨厚的少年,赵嘉的印象还算不错。

赵嘉和卫青蛾说话时,公孙敖已经下马,快步走到赵嘉马前。单薄的麻衣外加了一件皮袄,略有些破旧,却足够保暖。笑容依旧憨厚,和上次见面没有任何区别。

让赵嘉感到新奇的是,他身边还牵着一个小孩,大概五六岁的年纪,肤色略黑,眉眼却是英气十足,长大了绝对是个英俊少年。

赵嘉看向卫青蛾,这谁?

“这孩子先前藏在一个商队的大车里,说是在父家不如奴仆,想要回到母家。结果商队中途改道,他不知道,想要跳下车,被商队中的护卫发现。”见到赵嘉的神情,卫青蛾解释道。

“那护卫见他可怜,便将他带在身边。不想中途生出意外,护卫染急病死了,商队的领队不放他走,一路带来沙陵县,要将他卖做田僮。我恰好遇到,听其言姓卫,不欲他再受磋磨,就将他买了下来。”

了解过大致情况,赵嘉看向小孩,温和道:“汝名为何,母家在何处?”

大概是感受到赵嘉的善意,小孩松开公孙敖的手,上前两步,像模像样的行礼,口中道:“回郎君,我名卫青,母在平阳,为平阳侯家僮。”

卫青?!

赵嘉一个激灵,差点掉下马背。

第十三章

汉朝的人口以千万为基数,重名算不上稀奇事。如淮y侯韩信和带着太子投奔匈奴的韩王信。

但是,名叫卫青,生母是平阳侯家僮,生父是县中小吏,这样的身世背景,除了日后的大司马大将军,赵嘉实在想不出第二个。

“且近前来。”

赵嘉翻身下马,朝卫青招手。又取下腰间布袋,倒出几颗饴糖,自己含了一颗,剩下的送到卫青跟前。

大概很少有人对他如此和善,卫青看看饴糖,又看看赵嘉,眉心拧紧,像只警惕的小动物。实在让人难以想象,这就是日后横扫草原、封邑万户的长平侯。

看到赵嘉的举动,卫青蛾不由得轻笑出声。待赵嘉回头,干脆趴在马背上,一边笑一边道:“阿多喜此子?”

“确喜。”赵嘉拉过卫青的小手,没有孩童的柔软,手心手背都十分粗糙。指腹生有茧子,手指和手背还长了冻疮,最严重的地方已经红肿开裂。

“无需怕。”赵嘉干脆蹲下,尽量和卫青的视线平齐,“汝可愿留在此处?若是不愿,我可以遣人往平阳送信。”

他和平阳侯府搭不上线,对魏悦应该不是问题。反正债多了不愁,人情欠就欠了,大不了日后想办法再还。

“郎君留下青,可是要青做田僮?”

“当然不是。”赵嘉笑了,拿起一块饴糖塞进卫青嘴里,看着小孩瞪圆眼睛,脸颊鼓起一块。

“你才大多,拿得起耒耜吗?”

小孩眉心皱得更紧。

“你若愿意留下,可以同他在一起,在畜场帮我照看牛羊。”赵嘉示意公孙敖近前,将剩下的饴糖都给了他。

卫青点点头,貌似松了口气。

这样的智商和情商压根不像个五岁孩子。可细想他的身世和生活环境,又觉得理所应当。一个五岁小孩能偷偷溜进商队,藏在大车里,走了一段路才被发现,没有一定的智慧和行动力,未必能够做到。

公孙敖接过饴糖,想吃又舍不得,用力嗅了嗅香甜的味道,就从麻衣下摆撕下一条,小心的包裹起来,揣入怀中。

“谢郎君赏。”

“为何不食?”赵嘉问道。

“母携敖投奔大父,衣食皆仰赖大父,至今未能有回报。这些饴糖,敖想送回大父家中,分给弟妹。”

听完公孙敖的解释,赵嘉正想说话,一个枣红色的马头突然探过来,直接咬去他装饴糖的布袋,在嘴里嚼了起来。

“枣红,这不能吃!”

赵嘉连忙抓住缰绳,用力将布袋从马嘴里扯出来。好好一块细布,已经被咬出数个窟窿。

单手抓着布袋,赵嘉瞅一眼骏马,后者当场打了个响鼻,又低头蹭了蹭他。

赵嘉面无表情。

谁来告诉他,这是马还是二哈?

甭管枣红马是什么性子,被这么一打岔,赵嘉之前想说的话就没能出口。转头再看公孙敖和卫青,发现一大一小手里又多出几块饴糖。

卫青蛾收起布袋,笑着对他道:“阿多喜此子,便留下吧。我家中诸多烦心事,媪也是忙得脱不开身,倒是无人能照顾他。”

赵嘉点点头,打了声呼哨,又朝前方招了招手。很快有两名健妇策马奔来,到了近前,看到站在一起的公孙敖和卫青,视线一齐转向赵嘉。

“他们暂且留在畜场,找两件厚实的皮袄给他们换上,再找两双靴子。”

“诺!”

健妇答应一声,一人一个,将公孙敖和卫青分别抱上马背。

卫青还是个四头身,妇人抱起他时,下意识掂了掂,口中道:“怎的这般轻,怕还及不上一只羊羔。”

公孙嗷好歹是个十二岁的少年,被妇人抱起时,颇为不好意思。

健妇爽朗笑道:“休要扭捏,我子比你大上一轮。老实坐好,莫要乱动。”

待到两骑飞驰而去,赵嘉收起轻松的笑,对卫青蛾道:“阿姊来畜场,不只是为了散心吧?”

“到底瞒不过你。”卫青蛾笑容微苦,跃身上马,“陪我跑一圈,然后告诉你。”

“好。”

马蹄声隆隆,一红一青两匹骏马如利箭疾s,he而出,眨眼的功夫已到百米外。

赵嘉刻意让了卫青蛾一个马头,少女却大声道:“阿多,尽全力,不用你让我!”

少女的声音在风中撕扯,赵嘉握紧缰绳,双腿一夹马腹,枣红大马撒开四蹄,瞬间超出半个马身。

“痛快!”

绕着草场跑过一圈,两人才渐渐停住。

卫青蛾骑在马上,大口的呼出热气,仰头看向天空,恰好有雄鹰飞过,发出一声嘹亮的鹰鸣。

“阿姊,好点了吗?”过了许久,赵嘉才开口道。

“好多了。”卫青蛾收回视线,笑道,“说起来也是我自寻烦恼。那些烦心事又不是才有,还是我自己想不开。”

“可是卫氏族人又来了?”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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