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稿子是在隐射白希羽。
简迟从来没有打算从白音年这里得到什么消息,即使白书昀和白希羽做了多少错事,白音年又有多么失望,改变不了他们首先是一家人的事实。一个外人过问别人的家务事,怎么想都很冒犯。
这种情形下,稿子无论如何都不会是一个正面的形容。白音年对白希羽的态度似乎和想象中有一些出入。
你心情不太好吗?为了不踩雷,简迟选用了最隐晦的方式问道。
谈不上好,这次宴会是我父亲的意思。上了年纪以后,人的思想会固执很多,他上个月因为脑出血住院,这次家人都决定顺着他的想法,随他开心。
听上去这场万众瞩目的晚宴更像是白音年为了照顾生病的白盛英而做的妥协。简迟意外白音年手中的权力,意外他轻描淡写的语气,最后都被压在心底,那白希羽
白音年转过头,神色在夜色下颇深,他只是一个名存实亡的少爷。
心咯噔了一下,简迟没有再说话。
拂过脸颊的风比最开始温和许多,逐渐趋于宁静,片刻的安静以后,简迟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你指什么?白音年问,是白希羽挑唆白书昀制造车祸,还是他到白家的目的始终不纯?
简迟一时语塞,捏紧阳台栏杆的同时心底戛然一松,原来你都知道。
书里曾一笔带过白希羽在白家受到的委屈,白书昀承包了绝大部分伤害,显得他更像一个张牙舞爪的反派。但如果真正站在白希羽的视角,白音年的存在绝对不亚于白书昀。
白音年的态度自始至终都冷漠疏离,没有对这个闯入家庭的私生子感到厌烦,也没有表达任何喜爱。他看白希羽,就像是看一团空气,亦或者一个寄居在家里和他毫不相干的物品。
这比身体上的伤害要侮辱得多。
如果白音年从一开始就识破了白希羽的手段,那么这一切都有了解释。简迟不知道该先同情白希羽,还是先感到大快人心,交织在一起的情绪简直大起大落,你不介意吗?
他的存在对我有任何威胁吗?
白音年的唇短暂地勾了一下,不带温度,白希羽以为只要得到白家人的身份就可以享受到一切荣誉,再无后顾之忧,我会满足他的幻想,至于以后的日子和他想象中有没有区别,没有人会管。
大脑一阵空白,简迟后颈像被冰块贴过隐隐发凉,看见白希羽迎着所有人的瞩目走上高台的复杂心情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更为复杂但少了烦闷的一丝畅快。
这就叫做恶人自有恶人磨吗?
要是让白音年知道他把他形容成恶人,不知道会怎么想。
有一件事情,你也许想要知道,简迟在沉思过后开口,白希羽的母亲因为误饮消毒剂去世,在那之后,白希羽找到了你的父亲。如果他的目的从一开始就不单纯,也许先前的意外也不一定是意外。
白音年的眼神骤然凌厉,有人和你说了什么?
简迟摇头,掩去了不自然,白希羽母亲的事情是他亲口告诉我的,后面只是我的猜测,是我和他交流时隐约感到不对劲。如果你有时间,可以深入地查一查。
简迟只能说到这里。
那场意外被白希羽掩饰得天衣无缝,简迟也不确定白音年是否可以查到蛛丝马迹。但一旦怀疑的种子在心底埋下,白希羽以后的日子绝对不会好过。
简迟相信他有足够的心理素质面对杀人以后的生活,但当审判的一方成为了可以掌控他在白家命运的白音年,白希羽是继续从前的手段,还是小心翼翼地夹起尾巴做人,这一点谁也说不准。
白音年在盯了简迟几秒后移开视线,沉声道:我明白了。
白希羽的稿子应该念完了,简迟听见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从会场内传来,直起靠在栏杆上的手臂,略有些麻,对白音年说:那我先回去了。
等一下。
简迟回过头,白音年走到他面前,比刚才更近一些,室内流出的灯光忽明忽灭地映照在他冷厉的面容。
你不怪我吗?
这是白音年到现在问的唯一一个问题,简迟没有思考,看着他的眼睛回答:这场事故不是你造成的。
是我的疏忽。
就算你一天24小时盯着白书昀,也没有办法阻止他的行动,就像游轮那一次,简迟不意外白书昀的所作所为,只是没有意料到会是这么极端的方式,至少你让这场事故推迟到了HSST以后。
白音年轻挑了一下眉,我不知道你是在讽刺还是在夸我。
简迟说:也有可能两个都有。
相视几秒,简迟移开了目光,看了一眼吵嚷的宴会厅,我要先走了。
再见,简迟。
白音年站在原地,冷硬的唇线向上挑起,笑起来的模样比不笑时更加深谙莫测,我们还会再见。
低声六个字让上面一句平淡的再见笼罩上一层不那么平淡的光影,简迟走出几步,鬼使神差地回头,白音年依然站在原地,身影挺立,西装革履,望着他离开的方向。
简迟收到了白希羽的回复,询问他的方位,但在和白音年的交谈后简迟觉得已经没有了与白希羽聊下去的必要。走出宴会的大厅,一串连续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白希羽的发丝在奔跑过程中被风吹得凌乱,但依旧维持着刚才在台上的镇定与矜持。
简迟。
抱歉,我发错消息了,简迟干脆地打断了白希羽后面想要说的话,恭喜你。
白希羽的神情暗了一瞬,缓慢地朝简迟走来,你都知道了,是吗?
知不知道又能怎么样?现在一切都结束了,你也如愿回到白家。
如果你是我,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白希羽极低的声音随风而散,简迟,你不明白在外的这些年我遭受了多少白眼和伤害,可是我都撑了过来,就是为了现在这一刻。我向你隐瞒了很多事情,但有一句话我从来没有撒谎,我一直把你当作朋友。从小到大,没有人愿意和我交朋友。
你有想过他们为什么不愿意和你交朋友吗?简迟问,你觉得朋友间应该充满自私和欺骗吗?
白希羽的脸色白了下来,简迟不知道这究竟是演戏还是白希羽真实的反应,演到现在,也许连白希羽自己都分辨不出真实与假,他说:我也是身不由己。
这四个字可以解决所有质问,却只会把问题推向另一个深渊,简迟看着白希羽清秀的面容,你说你把我当朋友,但你知道,你差一点害死了我。
对不起,简迟,不知道是出于条件反射还是其他,白希羽的眼底浮上一层薄薄的水光,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补偿你,但是真的对不起。和白书昀说完以后我就后悔了,所以我才会过去提醒你,可是
如果你真的想要救我,会直接告诉我白书昀准备开车撞过来,简迟毫不留情地戳破了他,而不是一句含含糊糊的小心白书昀。
白希羽动了动没有血色的唇,吐不出一句话,低声重复对不起,对简迟,对季怀斯。
听到季怀斯的名字,简迟重新望进白希羽的眼底,掩去了心中的复杂,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其他话好说了,只有一个问题,我想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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